「舟兒!來讓母妃瞧瞧近日有沒有重一些!」
「奶娘,沒關係。本宮自己的兒子多抱一會又能怎樣,本宮又不是什麼嬌貴的人兒,抱一會我們舟兒能怎麼樣?」
「舟兒,你現在四個月了。還不到母妃膝蓋高呢,等你四歲的時候,應該就能到母妃這裡。」
「舟兒!」
……
好似兩歲前的一聲聲呼喚被強硬塞進腦海,男人猛地踉蹌,忙伸手撐在樹幹上。當初在風靈雪初有孕時栽種的梅花樹,如今已經長得健壯高大,足以撐住一位成年男子。
眼周猩紅一片,顧回舟猛呼一口氣,他雙手攥緊手中的信不敢看第二遍,女子與老者來往的書信中無半點政事,字字帶著對未來的嚮往,每一封信中都寫著關於她的「舟兒。」
住過的寢殿落滿灰塵,顧回舟不再看一眼,他冷眼凝視著緊閉的門窗,不知不覺在此處待到了天黑。背後的樹幹撐著男人滾燙的軀體,他眼中的猩紅更加嚇人可怖。
終於,顧回舟站直了身子,他把手中的信紙緊緊攥在手心,卻在即將要走出門時僵直了步子。
一片粉藍色的碎布掛在廢舊到生鏽的一把長劍上,經過了十幾年的風雨變得褪色蕭瑟,已經看不出當年華服錦緞的模樣。
男人閉上眼,轉身走了出去。
雲殿內,遙如意趴在桌案前昏昏欲睡,他今日找王千山背書背得磕磕巴巴,又被先生留下來背了一下午,直到日頭落下西山,方才被從偏殿放出來。
桌上的一道道菜品瞧著有些涼了,崔祥祝連忙讓人撤下去。他看著趴在桌上的十九大人難免有些不滿,思來想去,總管太監上前拍了拍人,「十九大人。」
「嗯?」
遙如意迷迷糊糊抬頭,他還以為是皇帝回來了,見面前人是崔祥祝,欣喜的神色驟然減退,「怎麼了,崔公公。」
「這……今日陛下和十三大人十四大人去審問當年舊事,如今兩位大人都回來了,不知陛下在何處啊?」
「陛下還沒回來嗎?」
「可不是!」
如今已經戌時了,怎能還不見皇帝的影子。他起身,對著崔祥祝說,「公公就留在雲殿吧,我去找十三十四問問。」
「哎,好好好!」
還以為皇帝不是在書房就是在刑司,奈何一直沒找到,中途碰上十三十四也不知道人去哪兒了。
遙如意皺眉,夜色漆黑,有的宮道有太監掌燈,有的沒有。他在夜晚的皇宮中來回穿梭,終於在暖玉閣邊看見了在池邊舞劍的顧回舟。
鬆了口氣,遙如意連忙走過去。
但在他馬上要走近時,男人劍風變得凌厲,墨黑色的長劍在月色下閃出冰冷的寒光,那柄長劍比霜月長一掌的距離,遙如意看著男人手下動作加快,冷峻的眉眼好似閃過一道猩紅。
還未走近就能聞見鋪天的酒氣,遙如意瞳孔緊縮。
皇帝的劍身馬上掃向自己的腹部。
「欻——」
「鏘——」
顧回舟瞬間轉頭,手中長劍被震得停在身前,地上「鐺」的一聲,落下一柄銀色長劍。
看來人是遙如意,顧回舟眼中的嗜殺有片刻的停頓。
笑意涔涔看著來人。
半晌,他放下手中長劍,淺笑著把來人拉進懷裡,燙人的呼吸打在遙如意耳側,他問,「你在找朕?」
「陛下,該回去吃飯了。」
顧回舟沒應聲,他拉著人上前幾步,順著階梯往水下走,池水滾燙,但比不上顧回舟身上的溫度,遙如意一驚,他伸手往上去摸皇帝的手臂,「陛下,你在發熱。」
顧回舟點頭,「朕知道。」
「那——」
話沒說完,遙如意也被人拉到水中,他踉蹌幾步站不穩,伸手扒在男人胸前。
湯池中的水盪起漣漪,打濕兩人胸前的衣料,遙如意看見男人神色變得幽深,但他哪管得上這些,皇帝本就在發熱,怎能泡湯?
「陛下!」
遙如意的手腕被男人攥住,顧回舟低下頭,熱氣呼出撞在遙如意脖頸兩側,酒氣和熱氣混在一起燙得遙如意也跟著神志不清。
「唔——」
唇瓣接著被人含住,遙如意猛地放大瞳孔,他看向顧回舟猩紅的眸子,好似籠中的野獸終於被人帶開了鐵鏈,但並沒人告訴這隻凶獸要殺誰,要毀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