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開口說什麼,賀聽瀾便跪在元興帝面前,字句鏗鏘道:「陛下,微臣有一事要坦白。微臣的母親,便是清河盟第五任盟主,白若松。」
他頓了一頓,隨即抬起頭,「也是曾經的安國公府三小姐,顧令惜。」
此言一出,整個太極殿內所有人紛紛倒吸了口冷氣。
就連早就與賀聽瀾商量好了的顧懷仁,在聽到賀聽瀾親口承認自己的母親是顧令惜時,也難以自抑地心臟一顫。
而與此同時,長身鶴立於一旁的謝昱也深深地望了過來。
果然是她的孩子。謝昱恍惚地心想。
註定不甘於平淡,註定會驚世駭俗。
他突然想起來二十多年前,顧令惜約他出來一起看冬至大典的煙花。
那晚,她指著夜空中綻開的煙花說——
我也好想擁有煙花一樣絢爛的一生,哪怕很短暫,但精彩就夠了。
賀聽瀾的這番話傳到元興帝耳中,無疑是一場驚雷。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從第一次見到賀聽瀾的那一刻起,那麼相像的兩張臉,笑起來明媚又狡黠的樣子。
元興帝,或者說是趙玄,瞬間被拉回二十年前的那段過往。
可是在他親耳聽到賀聽瀾承認自己是顧令惜的兒子時,元興帝還是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他撐著龍椅的扶手站起來,顫顫巍巍地指著賀聽瀾。
「你……你再說一遍,你是誰?」
「回稟陛下,微臣乃清河盟第五任盟主白若松,也是安國公府三小姐顧令惜之子,懇請陛下徹查十年前落霞關戰敗一案!」賀聽瀾絲毫不懼,抬頭直視著元興帝的雙眼,一字一句道。
他雖然跪在階下,可腰背卻挺得筆直,仿佛再硬的鋼鐵都無法將其打彎。
元興帝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突然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陛下!」離元興帝最近的陳敏率先反應過來,連忙衝上去接住了元興帝,「傳太醫!快傳太醫啊!陛下昏倒了!」
太極殿內瞬間亂成了一鍋粥,眾人有忙著去看元興帝的,有趁機小聲跟別人討論事情的,有站在原地摸不清狀況的……
賀聽瀾抬頭看向顧懷仁,露出一個詢問的神情。
「等聖上醒來再說罷。」顧懷仁嘆了口氣,拍拍賀聽瀾的肩膀示意他起來。
原本的計劃因為元興帝的突然病倒不得不暫停。
太醫趕到元興帝的寢宮並為其診脈後,面色沉重地告訴李皇后和趙承安,說陛下這是近些年服用丹藥過量,已經傷了根本,再加上今日情緒波動太大,才一時氣短昏了過去。
「陳太醫,你告訴本宮,聖上還有多少時日?」李皇后把陳太醫叫到外殿,小聲問道。
陳太醫面露猶豫之色,搖搖頭道:「不好說,這得看聖上自己心境如何。若是心境平和,不去想那些勞神費心的事情,或許還有兩三年。可若是還像以前一樣疑心病重、憂心忡忡,或許……或許不足半年。」
李皇后面色一變,很快冷靜下來,吩咐道:「此時不許對外聲張,就說聖上只是太累了,明白嗎?」
「老臣明白。」陳太醫連忙行禮道。
「好了,下去給聖上開藥方吧。」李皇后抬頭屏退了身邊的其他人,只留趙承安一人。
待大殿內只剩他們母子二人時,李皇后這才露出一個愉悅的笑容。
「好安兒,我們母子馬上就要熬出頭了。」李皇后溫柔地撫摸著趙承安的頭髮,輕聲道。
趙承安垂著眼眸,一副恭順的模樣,卻在李皇后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勾起了唇角。
元興帝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半下午。
一直守在榻邊服侍湯藥的李皇后見狀,連忙將元興帝扶起來。
「陛下,您終於醒了,可把臣妾和安兒給急壞了。」李皇后輕聲細語道,仿佛此刻她真的是一名擔心丈夫的賢妻。
元興帝揉了揉發沉的腦袋,沙啞道:「老七呢?朕要見他。」
「哎。」李皇后應了一聲,剛要吩咐香凝去把趙承安叫過來,卻見他自己過來了。
「父皇,您醒了。」趙承安行禮道。
元興帝看著眼前恭順的兒子,突然感覺有些陌生。
明明去年他還是那個剛從冷宮裡跑出來,衣衫襤褸瘦瘦小小的孩子,不知何時竟也長成了一副大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