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父親穩重中帶著一絲急切的腳步,以及略顯孤傲的背影,突然覺得父親有些陌生。
直覺告訴傅彥,自己的父親好像知道些什麼,卻始終沒有和家裡其他人說。
進入書房後,傅彥將門掩上,放下厚重的布簾將寒意擋在門外。
「父親,您要說的究竟是何要事?」傅彥問道。
傅景淵沉默片刻,道:「我懷疑有人手中掌握了咱們家的把柄。」
「什麼意思?」傅彥臉色一變,「父親的意思是……跟二殿下一案有關的把柄?」
傅景淵頷首,「此事若真是徹查起來,還真與為父有關。」
傅彥嚇了一跳,但表面上還是強裝鎮定道:「兒子愚鈍,還請父親明示。」
什麼叫二殿下的案子和傅景淵有關?
二殿下所犯之罪眾多,謀害朝臣、私生活不檢點、買通官員、收取賄賂……
傅景淵都幫他做了什麼?
哪件事是和傅家有關的?
好吧,這裡面每一件事都能給傅家帶來一記重創。
但傅彥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關於賀聽瀾的那個案子。
「為父確實幫二殿下做過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不過那些證據已經被消除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件除外。」傅景淵緩緩開口道。
傅彥立刻問:「是何物?」
「一幅畫作。」傅景淵道。
「畫作?」傅彥不解,「這畫究竟有何特別之處?」
「那是先帝時期秦王的遺作。」
傅彥瞬間瞪大了雙眼,漸漸明白了一切的事情。
他原本不敢相信趙承平就這麼被廢了,主要原因有二:
一是趙承平是元興帝從小到大花費了最多精力去培養的一個兒子,按理來說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
二是寧貴妃一定會朝傅家求助,可是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收到來自寧貴妃的任何消息。
在聽到秦王畫作的一瞬間,傅彥就明白了。
真正讓元興帝放棄這個兒子、並不留一絲情面的,並非之前的那些罪證,而是秦王的書畫。
趙承平是皇子,還是被元興帝寄予厚望、極有可能成為儲君的皇子。
堂堂一位皇子,謀害了一名在朝中毫無根基的從五品小官,元興帝根本不會因此就把趙承平廢了。
而買通官員、收取賄賂,這些若能算作重罪,恐怕滿朝文武有一大半都要被罷黜。
至於什麼私生活不檢點,那就更加算不得罪證了。
只有秦王,趙承平對秦王書畫的傾慕和愛惜,這才是真正觸及了元興帝逆鱗的行為。
「父親的意思是,有人有證據可以證明,咱們家也知道秦王書畫的事情?」傅彥試探地問道。
「不僅如此。」傅景淵長嘆一口氣,「那幅畫是二殿下之前送給我的,當時我沒發現任何不對,就一直收著了。直到前些日子我發現其中蹊蹺,派人去雲清園將畫取回,卻發現那幅畫竟然失竊了。」
傅彥的心頓時咯噔一下,明白了過來。
自己和趙承平是表兄弟,並且都喜愛舞文弄墨,經常在書畫方面有所交流,這件事在金陵城並不是個秘密。
趙承平偷偷珍藏秦王遺作,在元興帝看來很有可能是自己幫著搜羅來的。
一旦在傅家發現了秦王的遺作,就可以證明傅家和趙承平有所勾結。
到那時,趙承平和傅家就徹底捆綁在一起了,只要是趙承平乾的壞事統統會被認為跟傅家也有關係。
元興帝疑心病重,尤其是這幾年上了年紀,更甚從前。
他整日面對趙承平這個年輕力壯、有外家幫襯、有能力還有野心的兒子,難免忌憚。
若是有心之人從中作梗、搬弄是非,再碰上元興帝的疑心,便很有可能將整個傅家推上覬覦皇位、為臣不忠、謀權篡位的風口浪尖。
那才是真正的萬劫不復。
所以那幅畫一定不能被抖落到元興帝跟前。
可問題是,那幅畫究竟被誰偷走了?對方到底想幹什麼?
書房內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良久,傅彥面色嚴肅地問道:「父親,您跟我說句實話,除了這幅畫以外,您沒有貪墨吧?」
「胡說!你父親是那種人嗎?」傅景淵義正詞嚴道,「為父平日裡是收過一些禮物,但那都是在官場上很正常的,在政事上絕對沒有任何作假行為。以後這種話不許亂說,知道嗎?」
「兒子明白。」傅彥鬆了口氣,「父親若想找出盜取畫作之人,其實也不難。對方這麼做的目的無非就只有兩種:一是將其交予聖上,意圖陷害咱們家;二是以此為要挾,逼迫父親為其做什麼事,或者隱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