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傅彥道,「總之,舅舅,您能否透露一下,聖上究竟為何點名要清剿入雲峰?」
見郁雲騫只是狐疑地看著自己,傅彥急道:「您就說說吧,我保證,不會透露給別人的。」
郁雲騫沉吟了一會,道:「哎,如今你也是朝廷命官了,不再是孩子,有些事舅舅就跟你講講罷。」
傅彥立即面露喜色,「洗耳恭聽。」
「你可知,寧遠郡為何是令聖上最為操心的一處?」郁雲騫問道。
「自然知道。」傅彥點點頭,「寧遠郡位處西北邊陲,連通著中原和北疆的交通要道。再加上,其地勢險要,山巒疊嶂,容易設防,卻也便於外族入侵。故而,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嗯。」郁雲騫一邊聽一邊頷首,面露讚賞之情,「還有呢?」
「還有便是,寧遠郡郡守高廷鈞,在當地深得民心,又有兵權在握。此人性格高傲囂張,恐怕不是個省油的燈。如今我大梁與北疆之間的大戰一觸即發,聖上擔心高郡守會做出對大梁不利的事情。」
「看來,你這個吏部員外郎沒白當。」郁雲騫哈哈大笑道,「對朝局的看法很是透徹嘛。」
郁雲騫放下茶杯,「不錯,朝廷若是失去對寧遠郡的控制,則極有可能給外敵可乘之機,甚至可能危及整個邊防的穩固。」
「高郡守正是利用這一地理優勢,篤定朝廷不敢削弱他的兵權,才能做到擁兵自重,致使朝廷不得不容忍其權力的逐漸膨脹。」
「去寧遠郡剿匪和西南不同,正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猜猜聖上此舉的真實意圖為何?」
傅彥眉頭一皺,隨即恍然大悟道:「聖上是想以『支援寧遠郡剿匪』為由,派遣大軍駐守於此,監視並制衡?」
郁雲騫捋著鬍子,笑道:「正是。或者說是雙管齊下,剿匪是真,制衡高郡守也是真。」
「你舅舅我在斗匪寇一事上頗有經驗。聖上想派我過去,一方面是因為我的確有能力完成此事,另一方面也是我的家人都在京城。只要他們都留在這裡,聖上就會十成十地信任我。」
「而剿匪一事,自然也重要,只不過須得排在制衡高廷鈞以及對抗北疆之後。若有時間和精力,將那些流寇收編、歸順我大梁,也能壯大軍隊的勢力。」
這些匪寇常年流竄於西北邊陲,對這一帶的地勢、氣候、風土人情都十分了解。
若是軍隊善於用這些人,某些時候他們比正兒八經訓練出來的士兵還管用!
傅彥點點頭,「我明白了,可是舅舅,聖上要清剿的幫派名單究竟是怎麼來的?像黑雲寨、白虎崗那幾個都是當地臭名昭著的賊寇亂黨,打家劫舍之事沒少干,的確該好好教訓他們一番。」
「可是這個入雲峰,似乎並不像其他幾個一樣,至少在當地沒聽到有百姓對其抱怨啊。」
郁雲騫若有所思地看著傅彥。
傅彥覺得後脊樑有點涼颼颼的。
「舅、舅舅,您這麼看著我作甚?」傅彥強顏歡笑道。
「你不對勁。」郁雲騫搖搖頭,「從白天在席上開始,你就好像格外關注入雲峰。」
郁雲騫傾身向前,神神秘秘地問道:「你跟舅舅老實交代,到底怎麼回事?」
「我……」傅彥猶豫道。
他答應了賀聽瀾,絕不會和任何人提起無名寨的事情。
可現下聖上已經盯上了入雲峰,要想徹底打消聖上的興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既然如此,不如……
「舅舅,我就實話跟您說了吧。」傅彥一臉為難道,「先前我對外宣稱,我遇刺之後是被一村民搭救,在村子裡養了幾個月。但其實,所謂的村子正是入雲峰。」
「什麼?」郁雲騫神色大變。
「所以我才猜測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傅彥道,「入雲峰上住著的都是良善的百姓,那幾個月他們對我也是頗為照顧,相處得其樂融融。」
「舅舅,是不是其中某個環節措辭有誤,導致聖上以為入雲峰也和其他的山頭一樣,是匪寇聚集之地?」傅彥問道。
「其實這些村民……不對,山民只是靠自己雙手吃飯的普通人而已。若是把他們當成山匪清剿了,那難免會寒了百姓的心啊!」
傅彥特意隱瞞了「無名寨」的存在,反正他說的本來也沒錯,算不上撒謊。
然而郁雲騫卻是神情複雜地看著傅彥,半天沒有說話。
傅彥更茫然了,「舅舅,您想什麼呢?」
「不對啊。」郁雲騫道。
「何處不對?」傅彥問,「舅舅,我說的可都是實話。我親自在入雲峰上待了好幾個月,對山民們的品性自然是再了解不過的。他們絕非奸惡之人。」
郁雲騫看著傅彥,眸光如鷹一般犀利,「你若真的在那裡住了數月,又怎會不知道,入雲峰上聚集著一群在逃通緝犯呢?」
傅彥:!!!
不是吧?舅舅這都知道了?
既然舅舅知道了,那麼……
聖上一定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