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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麟以袖掩面,擦了擦眼,強笑道:「本來見你遲遲不來,還當這事要不成,咱們保得住一條小命,沒曾想你竟還是來了。」

楊心問莫名其妙地看他:「你不去不就保住小命了?」

「去還是要去的。」徐麟說,「總不能一直這麼高高掛起,眼睜睜看著邪祟屠戮百姓。」

楊心問還是納悶:「那你怕成這樣?」

白歸解釋道:「怕是一回事,去又是另一回事。」

沒懂。楊心問已經不太記得怕死是個什麼感受了,看著這百來號人又哭又笑的模樣還挺新鮮的,尤其是投向他身上的目光,那帶點敬帶點恨還帶點看他看迷糊了的春意,著實比戲台上的還精彩。

楊心問到了,葉珉也長出了一口氣,他一手持鼓槌,一手拿著那信號煙花,朝著天際點燃。

巨大的劍形映在天幕之下,同時另外七道煙花也從各處升空作為回應。眾人嚴陣以待,便見姚不聞站在天矩宮前的主陣上杵拐念訣,春時柳四散的藤蔓在地上交織成開山陣的陣眼,七道邊陣同時響應,穹頂閃爍,如水波一般流動蕩漾,倒映出日光的色澤。

各種哭笑喜怒的雜音肅清,一百三十三人嚴陣以待,只聽鼓點愈快,隨著姚不聞大喊的一聲「破」字,禁制上乍現一個人頭大小的矩形空洞!

葉珉抽劍劍指那處,高喝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臨淵弟子此去無功無名,無祿無利,微憐民生苦,世多艱,此所謂超然也,聖者也。」

「仙者眾,神祇少。」劍光自葉珉手中劍出,筆直刺向從洞外探入的一顆邪祟的腦袋,「澤及民者即為神!」

「葉珉在此,祝各位此去一帆風順,馬到功成!」

人潮洶湧,呼聲震天。

人人抽劍相和,無論是否知曉葉珉的所作所為,在此刻都被這振聾發聵的祝詞所鼓舞,殺聲震天,士氣洪壯,沸騰的熱血燒灼著這一顆顆赤子之心,方才還沒流盡的眼淚此時化作蒸騰的血汗,隨著那急促的鼓點穿行在經脈之間。

唯有一人除外。

楊心問的手指搭在劍鞘上,冷眼看著在他旁邊憤慨高喝的人群。

有哪裡不對。

他尚未想出究竟是哪裡給了他這樣的違和感,前頭的人便已經踏劍飛了出去。列陣既動,楊心問也無法分神再想,只能跟著這烏央烏央的人群踏出了禁制。

禁制外的白玉階,已然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這地方楊心問來來回回也沒踏過幾次,遠不及小時候在鎮上伸長脖子仰望的次數多,於是時至今日,這長長的登天階在他心裡仍舊帶著些凜然不可侵犯的威風和無暇。

直至今日。

也就只能到今日了。

污糟發臭的生肉鋪遍整個台面,恍惚間叫人以為這是哪裡的屠宰場。

可屠宰場要比這井然有序的多,至少不會有簇擁的魔祟撕扯著同一個獵物的場景。腸子和肢體四散,有的已經腐朽,有的還在微微蠕動,魔物的叫聲與人的嗚咽聲已然成了這片大地的底色。

入眼便是一個牛頭巨獸,上半張臉血肉盡失,只余白骨,頭頂的牛角穿著幾具屍骸,下半張臉任在咀嚼著些什麼,兩腳著地,正拖著兩個奄奄一息的人往長階上走來。

被拖曳的兩人似乎還活著,不時掙動一下,卻全然沒有反抗,就近的弟子連忙持劍上前,劍方出,那巨獸卻咧嘴一笑,猛地將手裡的兩人掄過來,正正擋了這一劍!

前列的弟子幾乎都被那人噴涌而出的血濺到了。

數十人齊齊一頓,方才沸騰的熱血,只這一瞬,便被悉數澆滅了。

那出劍的弟子茫然地伸手摸了摸血跡,嘴裡不自覺的發出啊聲,渾身開始打抖,那牛頭巨獸趁他分神的片刻,立馬壓低腦袋,以尖角對準那弟子猛衝。

千鈞一髮之際,前列的弟子總算有個回過神來的,連忙掐訣相抗,擋了這一擊。

再有另一人旋身劈砍,把牛頭巨獸的角和拎著人的左手齊齊砍了下來。

「這妖獸有人智!」掐訣的弟子不可思議道,「難道有人在暗中操控?」

「那是人祟鑽了走肉的軀體。」楊心問說,「死靈成的祟,鑽進了墮化走肉的身體。曾經的伏蘿大妖是個有靈智的九頭蛇,也是這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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