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聚靈陣和惡咒反陣鋪就的銃膛里響起了一聲輕輕的「咔嚓」。
「此物以火藥為力,對修士來說太慢,孔彈大小的傷口也極易癒合——但若是加以改造,未嘗不是種利器。」
三發混著盛瞰蠱種血的子彈在葉百青的眉間爆開,他愣神,甚至沒能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盛瞰乃蠱種,能生蠱生毒的血在惡咒的加持下四溢擴散,黑而細小的蟲卵頃刻間孵化,蠶食著被聚靈陣聚起的靈力。
葉百青皺了皺眉,冷笑道:「什麼東西,倒是弄得我怪不舒服的。」
隨即運起渾身靈力,要將那些蠱蟲消滅。
這並不難,不出一炷香的時間,這些吸食他靈力的蠱蟲不知飽,很快便會吃撐過去,自爆身亡。
卻見陳安道點地念咒,十七道封令自地底豎起,驟然將葉百青封鎖其中。一片黑暗之中,葉百青感到周身的水流退去,而一些細碎的粉末卻在他周身縈繞,惹得他有點想打噴嚏,
「這又是什麼東西?」
葉百青的靈場有方圓百里,靈敏異常,他卻在這粉塵里感受不到絲毫的靈力或魔氣,只那封令上還有些許的靈力。
都是些不起眼的陣,瞧得出築陣的人靈力並不充沛。
「何必垂死掙扎?」他掩袖,那粉塵中還有些古怪的味道,像是深山裡石洞裡的氣味,帶著飛鼠的尿騷,「你毫無靈力,旁邊那個也不過濤涌,便是邪術會得再多,也不可能從我手下逃走的。」
「比如這石壁。」
葉百青抬手敲了敲:「我甚至不需動用靈力,便能徒手破開。」
他指尖驟然用力,一道裂痕便自他指尖爆開,隨後迅速如裂瓷般蔓延,頃刻間便要推開那十七道封令出來。
封令外的盛瞰跪趴著,拿著匕首扎進地面,一寸一寸地爬向陳安道,癲狂道:「叫我殺了、殺了你……我們說……說好的……」
陳安道垂眼,似是看了他一眼。
可也不過一眼。
他豎起二指立在胸前,閉眼默念了一句。
盛瞰半聾的耳朵里聽見,那是最簡單不過的明火訣,連他都是認得的。
石壁上的封陣亮了。葉百青不以為意地看了一眼,是個明火陣,他周身的水都被抽走了,他不禁想笑:「這後生難道想燒死我?」
明火訣的光亮照亮了他四周。
黑色的粉屑,和一包包紮實的木箱。箱裡散發著那股飛鼠尿的味道。葉百青正要上前,看看這巷子裡究竟裝了什麼竟是這股味道,便覺耳邊一嗡,眼前驟亮,隨即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咦?
巨響追在那刺眼的光亮之後襲來,他的耳朵在聽到那聲音之前便已經聾了,卻用全身的骨肉感受到了那道能叫人撕裂的熱浪和巨響。
葉百青好像被人抽了魂,身體一時不受控制。好像在天旋地轉,又好像被一股暖流包圍,他的眼睛看不見東西,那道刺眼的亮光之後他便什麼也沒看見了。
你這後生,又在弄什麼名堂?
他張了張口,卻驚奇地發現自己沒能說出來。
他的舌頭呢?
不。
他嘗試動了動下頜。
他的下巴呢?
「靜水境的軀體,哪怕是被斬首,也不會速死。」
葉百青聽見了聲音。他動了動眼珠——只有一邊的眼珠,另一隻不翼而飛,在昏暗的視野里,那弱不禁風的陳姓後生朝著他走來,站在他的頭頂。
可以叫做頭頂,也可以叫做腰側,他身上的這兩部分被炸飛到了一處,所以沒什麼區別。
「我沒有能力將前輩剁成肉泥,可在巡視西山聽記寮時,偶見當地的礦民炸山,用□□作以處理過的飛鼠尿液,便能有這等將人炸成碎塊的威力。」
「對修士自然差了些,可前輩體內的靈力被食靈蠱封著,一時半會兒怕是難以防備。單以鍛體的肉身相抗——似乎還是這些火藥更強。」
陳安道咬破了手指,抬手在葉百青的額前畫新的惡咒。
葉百青有些茫然。
驟然下凡,前塵皆忘,自然是茫然的。
「世道真是有大變化了。」他緩緩長出來的舌頭,在漏風的齒間裡含糊道,「我甚至沒能傷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