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哪兒有個人爬得可快!」
「還背著個人!」
「怎麼背著個人,還能爬得這樣快!」
楊心問旁邊的參賽者自然也發現他了,見他要超,連忙便盪來踹出一腳。楊心問早有防備,蹬牆往後一甩便躲過了這腳;旁邊又送來一肘,他當即擰身仰面,空出一隻手在後托住了陳安道,整個人貼牆旋轉一周凌空踢下,給兩側人的屁股各踢了一下!
「誒呦!」
兩邊的痛呼同時響起,楊心問找准空隙趁機往上,將他們遠遠甩在後面。陳安道被剛才那猝不及防的翻轉給嚇了一跳,一時連眼都不敢睜開,緊緊地抱住楊心問:「其實我也沒那麼想看。」
「哈哈,遲了!被我背上了小跳樓,你還想逃?」楊心問賊笑著往上爬,「你回頭看看,這都多高了。」
陳安道哪裡敢回頭看。
樓往上越窄,麻繩之間的距離也便越短。
楊心問很快融入了第一梯隊,跟一位頭上綁著藍巾的壯漢快撞在了一處。
他防備著對方出招,那人卻擰過頭來,兩道又粗又濃的眉頭擠在了一處,面色幾度變換,最後卻是近乎崩潰道:「小兄弟,恁都有媳婦兒了,咋還跟我們搶?」
陳安道險些鬆手掉下去,叫楊心問眼疾手快地托住了。
陳安道的披風很大,將他整個人都蓋住了,又蓋了兜帽,確實分不出男女來。
一個爬樓的小伙子,總不可能帶著自己年邁的老母上去吹冷風,這麼張揚,除了帶著媳婦,還能帶誰?
他這一嗓子吼出來,周遭爬樓的人都往他這兒看來了。果然是背著個人還在往上爬,看那披風的樣式,還是個富家小姐呢!
「不錯。」楊心問笑得討打,「我想上去哄我媳婦,諸位好漢可否行個方便啊?」
方便你個大頭鬼!
這一句可謂是犯了眾怒,一時間爬樓也不緊要了,把這長得好看還有媳婦兒還欠揍的小子弄下去才是正經事兒!
一時間眾志成城,六大派圍攻光明頂,十幾個小伙兒虎視眈眈地往這邊擠,空前團結地要把楊心問給踹下去。
眼看著周遭十幾個人都晃過來,楊心問偏頭對陳安道說:「誒呀,娘子,我好害怕啊,他們都欺負為夫一人。」
陳安道瞧見他那笑彎的眼裡摻著壞和純,精怪一般惑人、害人、又叫人生不出一點脾氣來。
「那可怎麼辦。」陳安道輕聲回道,「我不准他們欺負你。」
楊心問說:「娘子仙人也,親我一下,我便如有神助。」
他說得好大聲,來圍截他的漢子們越發覺得此人不是東西,已有人伸手要抓他的腳給他拽下去。
楊心問卻像是腳底長了眼睛,驟一收腳再一蹬,險些給那人直接踹掉。
「小心些。」陳安道費力地在這片動盪里,在楊心問的側臉上親了親,半晌又喚,「夫君。」
「哈啊!」
楊心問心花怒放,拽著麻繩更起勁了,竟是連換三條繩躲過了襲擊,一躍超過了第一名,卻不再往上,反倒拎繩往下望,放肆道:「我要帶他看燈,且看誰能攔我!」
沒有人能攔得住他,他形如鬼魅,想搗亂的人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楊心問背著陳安道,驟然躍至了樓頂。他沒有上樓台,而是直接跳上頂樓,不曾踏上樓台,那下面的那群人便還有爭頭。
「怕你說我欺負他們,」楊心問將陳安道放下,「我——」
剛說了一句話,剩下的便被一聲封入口中。
煙花乍然升空,夜幕光亮一瞬。
巨響之間似已聽不見旁人的聲音,天地在此一瞬仿佛無比寂靜。
百盞孔明燈升空,順著水流,也順著北風,朝著遠處飄去。
小跳樓頂兩個唇齒相依的人影宛如倒映在那燈上的一副剪彩,楊心問被吻得猝不及防,卻又立刻拉過了陳安道的兜帽,幾乎是探進去加深這個吻。
煙火細碎的光倒映在他們眼裡,驟亮的光,忽滅的火,每一點即逝的火光都有它的名字,其名不可道,言傳不盡。
「我們走吧。」陳安道稍稍退後了些,喘息還有些不穩,雙眼失神道,「不管了,都不管了,我們走吧。」
楊心問臉上蕩漾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滯。
煙火再起,他眼裡划過的遲疑在陳安道的眼裡清晰可見。
萬家燈火在身後,他們的那盞燈籠不過是組成其中的一盞。
他的身後是千千萬萬人,心裡亦有在數著日子過元宵的人,好像沒人知道自己過得水深火熱,也沒人知道自己朝不保夕,叫罵和喝彩的聲音在巨響之後傳來,這熱鬧人間,這荒唐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