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能這麼跟你說話。」楊心問喃喃道,「我——」
「行了,人又沒死,哭什麼喪。」白晚嵐的鼻子快被魔氣熏爛了,沒好氣道,「而且也不關你事兒,時日將近本來就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
楊心問一怔:「時日將至?」
「靈脈去得差不多了,元神拴不住這上等的骨血,可不就這樣了嗎。」白晚嵐面無表情道,「不然你以為呢,真當氣他兩下能這麼誇張?」
他一臉看絕世蠢貨的表情,翻了個很利落的白眼。那兩隻倒立的螃蟹翻轉下來,白晚嵐便立馬落下三針,那三條在經脈里遊走的尾巴便從那針尖鑽了出來,被他重新收回了箱籠里。
楊心問慌亂之下還真問了個絕世蠢問題:「這算治好了嗎?」
白晚嵐還想再翻一次白眼,但不停地翻也挺累的,於是只勾了勾唇角,冷笑道:「治好?這套法子是醒神用的,以毒攻毒把他激醒,可沒有半點醫治的作用。」
饒是自詡對白晚嵐的可惡頗有了解的楊心問,也被結結實實地梗住了,一口氣上上不下下不來,險些要叫白晚嵐準備第二份醒神藥。
「有什麼可治的。」白晚嵐說,「要好,那就別吃椿首根,就他的根骨,日後連靈脈說不定都能養回來。可接著吃就是這個結果,他愛死不死,愛用那個陳潮就用。」
陳安道本就只是有些恍惚,並未昏迷,瘀血被壁虎尾吞了,耳鳴頭暈立時便消了下來。
白晚嵐瞥他一眼,見此人果然醒來了也沒半分挽留之意,又是大聲地「哼」了一聲,背著箱籠,連屋子裡的包袱都不拿了,有多快走多快地離開。
剛到樓下,發現那群看熱鬧的又堵在那兒,連秦世人都裝模作樣地走來走去,思及自己還是監正,最後擺了個官威,怒喝道:「案子查清楚了嗎就在這兒閒逛!還不快去幹活兒!」
傀儡監正一怒,四下如猢猻盡散。
而屋裡一時寂靜了下來,楊心問不敢說話,陳安道沒什麼氣力說話,就這麼囫圇愣了許久。
楊心問惦記想起地上涼,起身把陳安道抱上了榻。
他向來臉皮比較厚,可眼下卻覺得見不得人,要走,那病怏怏的人卻又拽著他的袍角不放手。
「師兄。」楊心問真要哭了,「求你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陳安道不肯鬆手。
像是費了渾身的力氣,陳安道轉過頭來看他,動了動嘴唇。說得太輕了,連楊心問都不得不湊近了才能聽清。
「你昨日才與我言情……今日便已膩味了嗎?」
楊心問:「……」
楊心問:難為他那麼虛弱,還能裝出這般可憐的聲音。
他聽得一陣心梗,半晌認命一般,蹬了靴子上床。
楊心問鑽進了被子裡,在枕頭上背過身去,任由陳安道拉著他衣袖,半晌道:「你怎麼總有辦法對付我呢?」
「真心換真心,何談對付。」
楊心問眼裡一陣酸澀,好在是背過身的,不至於叫人瞧見:「若是真心,你便停了那藥跟我走,誰敢追就殺了誰,大不了跑到南昆去——不許說我孩子氣!我最討厭你這麼說話。」
背後窸窸窣窣一陣,楊心問感到自己的後背貼上了些許溫熱。
隨後便聽人說:「孩子話。」
楊心問跟炸毛的貓樣的蹭得坐起來,轉身就要下床,後頭又傳來些帶笑的聲音:「我便是最喜愛你這點。」
「陳安道!」楊心問忍無可忍,翻身壓在陳安道身上,一副要咬人的模樣死死地瞪著陳安道,「這麼耍我有意思嗎!」
他頭髮掃到了陳安道臉上,陳安道竟還能頗為開懷地笑兩聲道:「你的頭髮弄得我好癢。」
「還有更癢的呢!」楊心問氣得要死,一隻手攥著陳安道兩邊的腕子,一手探下去摸他的腰。
陳安道果然跟條魚樣的鬧騰起來,可也就騰了兩下,便連躲的氣力都沒有,進氣多出氣少地笑不動了。
天吶,世上還有比這更不公平的事嗎,楊心問心中蒼涼,默默收了手,我連撓痒痒都非得讓著他不可!
楊心問喪氣地把頭埋進陳安道的肩窩,悶悶道:「癢死你得了。」
陳安道好喜歡這毛茸茸的腦袋,伸手便抱住了。
日已西斜,夕陽將窗框的影子打在地上,正落在床頭。陳安道輕輕拍著楊心問的頭,半晌偏頭道:「心問,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