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離強笑道:「仙師扯遠了,這與我能有什麼關係?」
「姑娘怕是有所不知,早在入京之前,顧小六是萬般仙眾的事我便已經知曉,早已著人看著他。」陳安道負手踱步,「他倒是好風流,拿著欽天監那點錢,時時往來蕊合樓,也不過夜,便單單在大堂里聽曲,且回回都趕的姑娘的場。」
「卻不知顧小六是何人?」笙離說,「捧我場子的人這樣多,便是有這麼個人,也是不稀奇的。」
陳安道微笑著點頭道:「姑娘的琴音確實能引得萬人空巷。」
「只是姑娘可要想清楚了,天且暗,水尚濁。」陳安道說,「你與顧小六自以為殉身大道,此生無憾,可到頭來,也不過是旁人的一把刀。」
笙離一言不發地看著他,那狼般的鼻息已掩蓋不住,龐大的身軀幾乎將那一角的牢籠塞滿。
「天且暗,水尚濁。」許久,笙離輕念著這六個字,「那仙師告訴我,你可算天光,可算清流?」
「不敢。」
「仙門目下無塵,修士萬人之上。」笙離的爪子抓在了籠子上,「可凡人的秩序和王朝已經在這世間存在了千萬年,便是歷史最悠長的仙門與之相比,都不過如初生的孩童。」
陳安道微微壓下了眉,半晌卻又揚起,頷首道:「姑娘信不過我,所以不敢直言。」
「對,我信不過你。」笙離喝聲道,「若要我信你,便將他的頭帶過來!」
「誰的?」
狼眼寒芒畢露:「當今天子。」
陳安道撣袖:「聽起來不難。只是為著個妖物不明不白的供詞,去殺當今聖上,似乎沒什麼道理。」
笙離笑道:「無妨,仙師殺了我,便什麼都明白了。」
陳安道轉身:「莫不是——」
「陳仙師!」忽聽一串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提燈士提著燈籠踉踉蹌蹌地往下跑,邊跑邊叫著,「唐、唐家兄妹來了!」
「來便來了,叫他等著。」
「可是……可是他還帶了人……」那提燈士總算是沒摔下來,安然跑到了最下一階。
誰知抬眼一看,便見方才還算一籠子的人,眼下竟已是一籠子的豺狼虎豹,正在那兒躍躍欲試地撞著籠子。
每一個都足有尋常野獸的三四倍之大,駭得他手裡一抖,燈籠險些掉地上了。
陳安道轉過頭來:「帶了什麼人?」
「回、回仙師的話……那唐鸞,帶了一群司仙台的神使來,其中還有一人……帶著一整張的金蓮面具……」
「一整張?」陳安道看了眼笙離,隨後道,「金蓮九座親至,想來此事確實非同小可。煩請看緊地牢和二樓救下來的人,還有,請派人與監正和我師弟說,留在原地,不要添亂。」
他說著沖笙離行禮,便往上走,那提燈士追在他後面,面露難色道:「這、這恐怕不成了。」
「可有難處?」
提燈士手上的燈籠一晃,半晌訥訥道:「那唐鸞來時,就、就從正門來的。」
「正門有何不妥?」
「咱們這正門……上頭便是二樓的窗子……」
「不錯。」
「所、所以若有人坐在窗上,下面的人一眼便瞧見了。」
陳安道心裡已升起預感來,一時面沉似水。他也不逼著那汗流浹背的提燈士繼續說下去,扶著牆快步往上走,到了一樓,朝著門口看去——便見楊心問不知從哪裡橫了條長板凳來,堵在了門前,將司仙台的一眾人攔在了外面。
自個兒則仰面躺在凳子上,雙手交握,放在腹部,有種入殯的安詳。
第135章 輕狂
楊心問在一陣動盪里睜開了第一隻眼, 隨即又在喧鬧中張開了第二隻眼。
方得到了答案,他心情還算不錯,可下面吵得要命, 那點鬆快眨眼便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