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明明就很容易。」楊心問吸了吸鼻子,「我掐著你,你掙扎都沒有掙扎一下。」
「你懂什麼。」陳安道說,「我看到你的眼睛便知道你不會殺我,我動來做什麼?」
楊心問狐疑道:「當真?」
陳安道長嘆了一口氣:「我幾時騙過你。」
楊心問腦子不太清醒,確實一下想不起來陳安道有沒有騙過他,只能囫圇地點點頭。
見他已平復,陳安道的視線掃過地上那碎瓷器。他走上前,點了張明火訣,細細看著,才轉身道:「你與我老實說,方才你拿著的,是瓷片還是劍?」
楊心問有些脫力地坐在只剩半邊的桌上,抬眼看著火光中的陳安道,不是很走心地答道:「我都瘋了,瘋子說的話,師兄聽來做什麼。」
「你說的話,都是要緊話。」陳安道並未回頭看楊心問,依舊凝神看著那瓷片,「而且畫先生逃走前說的叫我很在意,還有那仿佛從無形處出現的鳥怪——虛相,實相……若是當真有所關聯——你所說的劍,未必就是幻覺。」
楊心問就像在沙漠之中獨行千里,精疲力竭,卻尋到了一處綠茵棲息之所的人。
他埋在綠蔭下的水塘里,神識漸漸飄遠,清涼甘甜的水濕潤了他的全身,叫他難以集中注意。
也忽而不在意這綠茵是否又不過是海市蜃樓了。
「我覺得自己從虛空中抽出了把劍來。」
幻覺也好,實景也罷。
楊心問站起身,朝著站在火光與月華交匯之處的那人身邊走去。
「自虛空而生物,自幻中求真。」陳安道微微蹙眉,「聽起來是不是很耳熟?」
「嗯。」楊心問敷衍道。
「當年無首猴的傳言。」陳安道以為他們想到了一處,愈發思緒急轉,「無首猴能言吉凶,與刀客一同被奉為祥物。可後來他的預知夢越發離奇,卻都能一一實現,當地人便發現,並非是他能預知,而是他的夢會成真。」
「若虛相為本,元神為橋,實相方是造物……」
楊心問停在了陳安道面前,一半站在光下,一半還落在陰影里,他忽然說:「師兄,我們來定個暗號吧。」
陳安道還沉浸在思考中,聞言奇道:「什麼暗號?」
「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暗號。」楊心問盯著陳安道眼角的紅,他稍微湊近了些,輕聲道,「好叫我分出虛實來。」
陳安道略微不解:「你如今心魄之堅已能勝無首猴半步,怕是世間沒什麼幻術能誆你入局。且無首猴已被鎮壓,其他的幻術大多自局中人心中所想而成,那暗號只要你知道,幻術便能再現,約莫是沒什麼用的。」
「定一個吧。」楊心問復道,「或許會用得上呢。」
見他堅持,陳安道便點了點頭:「也好。既然是要用來分清虛實,那必定要是個尋常不會說,卻又足夠簡短,能讓我們立刻確定對方身份的——」
他話還沒有說完。
剩下的字句就被人從口中奪走,在齒間研磨,舌上揉搓,混雜著柔情和狠厲,吞下了肚中。
雪落下來了。
燙得他發抖。
陳安道覺得唇上的滾燙比指尖火訣更盛,燒得他要死了。
楊心問卻歪了歪腦袋,將那十三歲時便想含進嘴裡的唇瓣吻得更深。
心裡默默想,怎麼師兄的唇吻起來能比冬日的月光還冷。
第128章 先禮後兵
解釋和闡釋是世上最無用且麻煩的事, 尤其是對思緒如脫韁野馬,邏輯混雜在行動里,非得火眼金睛才能窺得一二的楊心問來說, 要他說出來「是什麼」「為什麼」都太過強人所難。
他想親,所以就親了。
非要從中扣點邏輯出來,那就是他發現陳安道其實還是蠻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