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相本就一體三生!」上官見微嘶吼道,「只要能揪出它的實體,只要能有實體……我們就還不算敗!」
無首猴拿過了那張紙,隨手摺成了個紙人,吹出了旋風之中。
「什麼敗?」聞貫河抬手扇他一巴掌,「什麼敗……你是說我們成不了嗎?」
上官見微被她打得偏頭,直言道:「成不了。」
「那我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聞貫河轉身要走,可上官見微一個虎撲抱住了她的腿,死死不讓她動。
「此乃天賜良機。」上官見微說,「錯過這次機會,我們怎麼找靈脈之所在?唯有深淵面前,三相融合,才有機會見到、有機會找到靈脈的實體——才可能在日後剔除了它——」
「人剔了靈脈哪裡能活?」
「或許能找到辦法……」
「可能、或許、機會——」聞貫河抬腳猛踹上官見微的面門,「你要我為著這些去吃人!你要我為了渺茫不定的事情去死!」
上官見微先是被扇了個耳光,唇角打出了血來,又被踢到鼻頭,跟鼻涕樣的血霎時糊滿了他整張臉,饒是如此他還是不鬆手,跟個水鬼樣的抱緊聞貫河的腿。
「你放手你放手!」聞貫河一邊踢打上官見微,一邊嚎啕大哭。周身的風沙似將他們囚於此處,天已裂變,深淵將至,她為了濟世救民而鼓起的勇氣早被一句「成不了」戳得千瘡百孔,她認識一堆瘋婆癲公,可她不是,她也不要是,「我不要這樣死,憑什麼我要這麼窩囊地去死!」
眼下的上官見微打不贏聞貫河,彼時的莊千楷更不是海晏的對手,眼看著聞貫河已要離開陣眼,一隻手卻忽然搭在了她肩上。
她含淚回頭,無首猴頂著夏時雨的臉站在她身後。
「……你想怎樣。」她已生了殺心,「你也要攔我嗎!」
「你若不願吃下他的骨血,無人能迫你。」無首猴的語調輕緩,和夏時雨的一模一樣,「可是你聽。」
「聽什麼?」聞貫河趔步一頓,囁喏著,「此地只有風沙。」
「方才是只有風沙。」無首猴說,「可現在分明亡語不息。」
聞貫河嗅得到那沙子裡的血腥,那氣味叫她肝腸寸斷,可她償還不了,他們是成不了的。
「我知曉……」聞貫河捂著臉搖頭,「可我——」
「我們成不了。」無首猴雙手按住她的肩,「可如若此時我們抽身而去,這血陣之中的犧牲便盡數付諸這漫天塵沙!」
他字句如天罡,重重地砸在聞貫河已臨崩潰的神志之上。
「澗東已敗,西南既失,我本妖物,此間勝負本與我無關。」無首猴沉在她肩上的手如山巒壓頂,「可你們呢?」
「你們退無可退。」
「你們只能孤注一擲。」
無首猴手上愈重,聲音越發輕柔,如鬼魅惑人,這是世間最柔軟卻鋒利的繞指柔,切碎聞貫河本就已經分崩離析的心志不過信手拈來。
聞貫河踉蹌跪地,膝蓋正撞在了抓著她小腿的上官見微頭上。
上官見微被打成了豬頭,此時也只能悶哼一聲。
聞貫河抬手抽開了簪子,一頭青絲逶迤落地,宛若九天之上落下的瀑布,要灌進這荒地之中,滋潤這龜裂的大地,流出一條能生出穀子的川河來。
「有用嗎?」她拿著簪子,指著上官見微的鼻尖,「我的死有用嗎?」
上官見微對著那簪子,到了此時還要說:「不一定。」
聞貫河嗤笑一聲,搖了搖頭,隨即昂首望向那有如巨獸開口的天際。
「無論有沒有用,我都功德無量。」聞貫河說,「如我這般的好人,怎麼還不見天降神兵,點我上天庭。」
話音剛落,便見那天上的血霧裡竟搖晃出了個虛影來。
三人一愣神,隨即便見那虛影化實,再生骨肉,有如一個闖進禪音梵壇的邪魔,自幻境之中落下了實相!
那人孩子身量,落地滾身,順勢再起,抽了那修士遺留的劍,反手將劍鋒猛地刺進了壇前無首猴的心口。
「少給我裝喬。」『天兵』色如妖魅,形如厲鬼,「魘夢蛛網中你都能懸空而坐,看著我被洪水捲走,席露一朝難道能困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