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沒頭沒尾的, 楊心問聽不明白, 陳安道卻忽一揚眉,矮下身問:「信中之人?」
姚垣慕搗蒜樣的點頭。
楊心問不急著問他們打什麼啞謎,抽了姚垣慕腰上的劍來:「是友是敵?」
這話姚垣慕答不上來,他還等著問別人呢。
「此人言及的傳音傀儡,沒有上官家的十正序,也沒有散修的十二偏序。無名無序,乃是民間作坊里出來的東西。」陳安道說,「聽他言語間,又似是與衡陽公相熟,恐怕不是仙門中人。」
「不是仙門中人怎得也能混上山?」楊心問小聲道,「我上山那會兒他們都快把我剁了。」
「瞧他們的腰牌,黑底,是未入門的弟子,與這位……」陳安道看向姚垣慕,他還不知道這人叫什麼。
「鄙、鄙姓姚,姚……垣慕……」
陳安道臉上已帶上了禮貌的微笑:「……與這位姚道友應當同為待選的弟子。」
待選弟子百來人,姚垣慕自然不可能都認得,但想到這人出現在三試里,便不由點了點頭。
楊心問偏頭看著陳安道臉上的笑,沒由來得覺得違和。他一時說不出這違和在哪,眼下也不好去細想。
那兩人已經走近了,三人不再開口,楊心問將自己的視線從陳安道那盈著笑意的臉上撕了下來,看向那兩人。
這陣時日以來,他的五感愈發敏銳,不僅敏銳,還帶些奇怪的直覺。這人什麼水平,什麼能耐,他似乎能聞的出來,什麼要命,什麼不要命,眼往那一掀就有數,不知是不是夢裡見識太多,有了經驗。
這兩人沒什麼了不得的。
他已有了直覺,可也不敢掉以輕心。之前那珠環男子也不過濤涌境,身上的邪物卻這樣厲害,這些人有備而來,決計不是什麼好像與的。
那兩人在珠環男子的屍身邊站定。這一地的血腥,似是沖得他們也格外難受,男子抽出了帕子捂在口鼻前,女子強忍著不快,蹲下身去探那人的死狀。
「這是被人從背後割了喉。」女子比劃了下傷口,「脖子上先劃了一道,然後是心脈,腸子——好歹毒的手,生怕他死不乾淨。」
楊心問微微攥緊了袖口。
「陽關教自己便是一窩的毒物,活該被下黑手,四皇子敢跟他們聯手,也真是狗急跳牆。」那男子用鞋尖掀了掀那屍首的胳膊,「這周圍的劍陣,也是他們的手筆?」
女子搖搖頭,也認不得蘊靈陣。
「嘖,不管是不是,這陽關教的躺在這了,就說明沒攔住那姓姚的。」
姚垣慕一哆嗦,姚不聞被他放在草叢邊躺著,那兩人若是有心去找,一下便能瞧見。
「殿下想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可誰知從蟬這裡就出了差錯,眼下李正德關華悅和不省君同在一處,聖女又出事了。」那男子唉聲嘆氣的,「殿下吩咐我們見機行事,我覺得眼下最好的行事,便是裝作我們從沒來過,由著那群人的人胡來。」
「那若是讓他們成了怎麼辦?」
「成了便成了。殿下只派我們兩人來,衡陽公又在臨淵宗的人面前做足了臉,那便是不約而同的打了觀望的心思,說到底這事兒還是那群神神鬼鬼的在打,據說神使連真仙都已經請來了,叫我們來幫忙,只是給個態度,若是事態不明了時被揪了尾巴,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女子猶豫道:「那我們怎麼辦?」
「打道回府。」男子認真道。
「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我們——」
男子神色一凜,樹後的三人也驟然吊起一口氣。
楊心問提著劍的指尖一顫,星夜此時在他眼裡變得黯淡了些,合蓋的樹冠似乎壓得更低,低得他透不過氣,可腳下的草地也滲著透骨的寒意,又叫他無從匍匐跪地。
他壓著自己的心神,只能從齒間挖出這一個字來。
「跑。」
姚垣慕正好奇草叢那邊是什麼動靜,便聽見楊心問這麼一聲指令。
他沒有猶豫,也沒有恍惚,可在他轉身的瞬間,那一道有開山之勢的金光已經驟然逼至他面前。
生死原來離得這樣近。
姚垣慕在那一刻只能想到這個,而後一股能把他踹死的勁道衝著他屁股來,踹得他凌空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