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垣慕跟那珠環少年跟在姚不聞身後往霽淩峰東面走, 珠環少年落後了一步, 姚垣慕回頭看,便見那少年與衡陽公的視線一觸即分。
他心裡疑竇叢生,三試那天, 他在樹洞裡便聽見了「衡陽公」三個字, 如若那人和傳音傀儡說的就是這衡陽公,那什麼「法陣」「法器」又是準備這些做什麼?
也不知道白先生的信送到了沒有。
他們很快抵達了東面的封所。封所是個小竹屋,竹屋外放著金剛葫,上頭的封印與香爐上的封印是成對的, 不省君破了香爐上的封,這邊的也就自然解封, 內里的邪魔已經放了出來, 此時正在山間與人相鬥。
不知是不是他們來的晚了, 周遭的邪魔已經被清理乾淨, 一時之間竟沒聽見打鬥的聲音。
「大長老, 這封印在三個方向都有, 您要怎麼顧著所有人?」那珠環少年忽而開口, 神色有些緊張, 似是被眼下的異動嚇到了, 「我、我們能一直跟著您嗎?」
姚不聞擺擺手:「無需恐慌,這山裡的邪魔是玄枵長老親自選的,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魔物,哪怕天座蓮——哪怕多了三成魔氣,也翻不了天去,仔細著應對,不會有事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春時柳往地上一杵。春時柳霎時向四周伸出藤蔓,那蛇尾一般靈巧的藤蔓在地上蜿蜒,而後斜插進土裡,如樹根般迅速朝著整個霽淩峰蔓延。
姚垣慕認得這是姚家的澤及群山術,能與土地相融,藤蔓所及的地方便是他靈力能感知的距離。
這術他也學過些皮毛,奈何他與艮字相性極差,一直都學得不太好,眼下見到高人操術,也難免有些激動,興奮地看過去,卻見姚不聞的臉上越發陰沉。
他看人臉色的功夫可比他的澤及群山術強多了,心下立時緊張了起來,小心翼翼道:「大、大長老……怎、怎麼了……」
姚不聞並不回答,而是沖春時柳里猛地灌入了更多的靈力。巨嘯境的靈力壓得這周遭的樹木都彎下了枝葉,姚垣慕只覺自己本就沉重的身體越發得重,蹲在地上半晌起不來。
「……不可能。」姚不聞蒼老的面孔上露出一絲驚慌,「這怎麼可能……山上的禁制為何反了過來?」
「什什什什麼意思?」姚垣慕的腿肚子打起抖來。
「每個峰上都各有禁制,以擋邪祟入侵——可這禁制眼下卻是反的……」姚不聞臉上的皺紋都在微微顫動,「還有那些子弟們——」
他豁然提起手杖轉身疾行,姚垣慕忙踏著小碎步跟上,還要再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眼前卻一道金光閃過,緊接著他被姚不聞猛踹一腳,飛出了足有一丈遠,撞在樹上才眼冒金星地停了下來。
「長、長老?」
姚垣慕茫然地趴在地上,身上湧起了熟悉的疼痛,下意識將自己團成了一團,護住了腹部,縮著腦袋,才慢慢地睜開眼看去——一根細絲懸在他方才站的地方,線上沾血成了紅的,姚不聞的腿上也現了一絲血跡。
那珠環少年不知何時跳到了樹上,自兩邊的耳環里扯出了幾縷絲線,繞在十指上,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唉,一個姓的果然不一樣。」珠環少年一邊說著,一邊在手裡絞著那絲線。只見他每絞一次,他的身量似乎就高了一些,面容也隨之變得成熟,待他停下動作,那少年儼然成了個二十出頭的成年男子!
「有有有有有、有鬼——」
「妖人!你將那些孩子怎麼了!」姚不聞怒喝一聲,鬚髮朝天,只見春時柳如閃電般衝著那珠環男子而去,眼看就要得手,那男子卻忽然笑著往下倒,自樹上徑直栽下去。
暴起的藤蔓隨即也追著他往下,就快觸及他足底的一瞬,卻忽而停了下來。
姚垣慕一愣:不是停了下來。
而是頃刻間被砍斷了!
姚不聞反應極快,當下叫春時柳霎時脫葉,漫天的樹葉飄然落下,卻在落到一定高度時忽然成了碎塊!
枯葉以殘骸描摹出了一張罩在那男子身邊的網,那網在他周身十尺的距離成一圓陣,網絲鋒利無比,連落葉都能被割成兩片。
「卑鄙!」姚不聞咬牙道,「陣法不覆金光,何等下作的行事!」
「唉,你們修仙界的規矩那麼多,我哪裡能都記得住?」珠環男子玩著手中的線,輕盈地落在了地上,「而且打架嗎,贏了才重要不是?」
姚不聞沉聲道:「你區區一個濤涌境,真是大言不慚!」
「是不是大言不慚,大長老不是已經領教過了。」
「你那網詭邪至極!」
「不錯!」男子聞言一哂,猛然一合掌,「我這千千結心網,每一條絲線都是由五具屍身煉成的,絲線削鐵如泥,網陣靈力不入,便是季閒在此,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破了它,大長老,你可有辦法?」
姚垣慕在地上聽著,一時以為自己聽岔了:「五、五五五五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