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人沒事就好。」上官見微對著陳安道一身奼紫嫣紅胡說八道,「那我、我先走了——」
說完把那面具一撈,生怕陳安道再多問他一句話似的撒丫子跑了。
陳安道轉而看向了路遊子。
路遊子低著頭,不知是不敢與他對視,還是在想著怎麼找別的藉口開溜。
陳安道抬手控著陳潮自行回屋關禁閉,忽而聽見路遊子開口道:「以草木成驅魔訣,你若是生在我們季家,現下該與老兒我平起平坐了。」
陳安道的臉上瞧不出喜怒,像是已經累得一點多餘的情緒都分不出來。
「長老謬讚。以草木成驅魔訣,不過是我靈力不夠才走的旁門左道。」陳安道將陳潮控進屋子,又用地上的斷竹再降了一道封,「見不得人的手段罷了。」
路遊子搖搖頭,轉而道:「代家主如何了?」
「約莫是練功時生了心魔,沾上了魔氣,方才被我激了出來。」陳安道說,「不過並無大礙,之後讓白老先生瞧瞧便好,他這不是與深淵接觸生出的魔氣,要除去並不難。」
聽見那句「被我激了出來」,路遊子的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半晌杵著拐,笑道:「小子,我知你聽見了三元醮的事,必然是心裡有所猜疑的。只是老兒我並非不想說,而是不能說,你再怎麼試探,我也給不了你答案。」
陳安道垂著眼,並不言語。
就在這時,遠處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二人抬頭看去,卻是陳勤和陳勉匆匆跑來,面上帶著急躁,陳勤跑得踉踉蹌蹌,陳勉竟已是淚流滿面!
他們來的方向是後院。
陳安道只覺一陣暈眩,方才被踹到的心口此時才像要裂開了一般,疼得他幾乎要站不住了。
「少主,少主!」陳勉的聲音如林間鳴泣的飛鳥,「白老先生說家主醒了!」
「要跟您……要跟您最後交代些事,不然就、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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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友,又見面了。」
荒村之中,「楊二狗」坐在屋頂,一條腿從屋檐邊垂下來,另一條腿屈膝抱在胸前,他彎著身體,下巴擱在了曲起的膝蓋上,微笑地看著站在地上的楊心問。
他背後是巨大的紅日,那巨日像是已經觸手可及,卻沒有一點溫度,便如同「楊二狗」臉上的笑容一般。
楊心問已經習慣了此人時不時出入他的夢境之中。
一開始他還會糾結,究竟是這千面人當真入侵了他的夢,還是這也不過是他自己的一場噩夢。
現在他已經尋到了應對的辦法,只要醒過來就沒事了。
楊心問四下看去,尋到了塊木板,抬手便要往自己腦門上拍去。
「誒——誒,小友別急啊,我有正事兒要跟你說呢!」
邪祟露出了形似他哥的蠢樣,楊心問知道他是有意的,手卻還是略微頓了頓。
「有事說事。」楊心問說,「天天來擾人清夢,有病吧你。」
楊二狗嘆了口氣,無奈道:「分明是你和你師兄闖進了我這裡,怎麼還惡人先告狀起來了?」
「什麼意思?」
「小友聽不明白?」楊二狗的臉忽而一變,成了陳安道的臉,「你該知道,我不能做夢,我做夢向來美夢不成真,噩夢必靈驗。」
楊心問看著邪祟頂那張臉,只想把手裡的木板拍過去。
「為了不再做夢,我便給我的仙眾們編織夢網,但凡他們做了什麼噩夢,便由我收了那夢,這樣我只會夢見別人的噩夢,這些不會成真,他們也能免於夢魘驚魂,兩全其美,這可是入我們萬般仙眾才有的甜頭。」
「陳安道」摸了摸自己的臉,似乎在琢磨現在自己又頂著誰的模樣。
「你擅入我魘夢蛛網陣不說,現在還倒打一耙,我可真是冤枉。」
楊心問對這人半真半假的話一律當作聽不見:「廢話忒多。」
紅日如血,襯得陳安道那張臉也似染了血,楊心問攥著木板,心道這人再廢話一句自己便把自己給砸醒。
「唉,罷了,我不過是來提醒你,這幾日稍微避一避。」千面人嘆道,「別瞎湊熱鬧,乖乖待在你那師父身邊,你修為這樣差,我怕你一個沒留神便被人碾成渣滓了。」
楊心問聞言渾身一繃:「閣下還操心起我的修為來了?」
「你我有緣,我瞧你便像姥爺瞧乖孫,自然是操心的。」千面人從屋頂一躍而下,落在了楊心問面前,「看你這些時日這般急躁,不若下次見面時,我傳你一套功法,權當見面禮,如何啊?」
「不必,閣下的邪功還是自己留著吧。」楊心問冷道,「你方才說這幾日避一避是何意,萬般仙眾要攻上臨淵宗嗎?」
千面人仰天長嘆:「胡說,我們萬般仙眾是個成人美夢的正經教派,哪裡會做這些打打殺殺的事?只是旁的人參不透我們的道理,尤其是那陽關教,幾十年來就沒歇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