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病重,為人子哪裡有在外逍遙的道理?」陳安道端詳著陳潮的面色,「我觀道友氣息不穩,靈台混沌,恐有走火入魔之憂,不若也讓白老先生看看,以免——」
「你個凡人,又看得懂什麼靈脈?」陳潮驟然打斷他的話,「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為著什麼來的!」
陳安道此番回家確實是有別的目的,但他可不覺得這瘋瘋癲癲的人能知道。
「敢問,我是為著什麼?」
「師父時日無多,你自然是為了——」
「道友。」陳安道眉峰一蹙,沉聲道,「口下留德。」
而陳潮卻像是對自己說了什麼無知無覺,反倒因為陳安道的威嚇而更加憤怒:「為了陳家家主之位!」
疑惑如藤蔓般纏上陳安道的思緒,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水汽里瀰漫。
「道友,你——」
「憑什麼事事都是你的!」陳潮喝道,腳步已經朝著陳安道邁進,「憑什麼!」
靈壓自陳潮周身排山倒海而來,陳安道在眨眼間便被按著跪在了地上,嗆出了一口血來!
他是瘋了不成?
在這裡殺人,他難道覺得自己能逃得了?
不——陳安道跪趴在地上,悄無聲息地在自己身下以血畫陣,眼睛卻看向面前陳潮,霎時間便已有了定論。
這人已經不在乎了。
「從你出生那天我便恨你。」陳潮寒聲道,「不過是投胎在夫人的肚子裡,你就事事壓我一頭。」
「上官家、季家、姚家、李家、聞家……名門世家趕著趟來傳你族中絕學,連李正德也要收你為徒,你一個連靈脈都不通的玩意兒,你憑什麼?」
陳安道心下冷笑:我倒是想來個人告訴我呢。
可他面上還是痛苦地伏身在地,像是再沒力氣站起來。
陳潮飛起一腳直往他胸口踹去,陣法未成,陳安道不敢暴露身下血陣,只能生受這一下,胸腔里鈍痛難忍,像是從心臟里湧出了血,漲得他肋骨都快斷開。
如果說在他回來之前,陳潮都不過是在背後做了些小動作,哪怕在他回來之後,也不過是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刁難他,可是在見到他之後,陳潮卻像忽然瘋了一樣,幾十年的蟄伏隱忍說不要就不要,簡直就跟——
陳安道手上祝生錦鯉的靈力只夠他用一次這個法陣。
他咬緊牙關,身如鴻毛般覆在那陣上。
他鮮少出門,也很少下山。
此番下山,他便覺得人心易怒,葉承楣彥頁陳潮乃至楊心問,似乎在言語上稍有衝突,便與他一副生死世仇的模樣。
如若問題並不是出在他們身上,而是出在他陳安道身上呢?
「你就是該死!」見了他的血,陳潮越發癲狂,竟是抽出了腰間刀,以雷霆之勢向陳安道刺去。
陳安道眼裡血光一閃,隨即驟然拍陣:「給我起!」
滿山的竹林忽而劇烈搖動,如潛蛇出洞般驟然撲向陳潮,陳潮卻依舊不躲不避,雙足踏步前壓,抽劍便是一招「集群」,向撲來的竹陣疏忽間便如離鳥入群,驟然轉向,盤桓在他劍周,一齊刺向陳安道。
此等聲勢,剛到山腳的上官見微和路遊子都感受到了。
他們對視一眼,四目驚懼,接著同時轉身回奔,一路朝著半山腰御劍而去!
「我的傀儡!」上官見微心急如焚,隨即又發現言行有失,連忙找補「陳家子不能出事!」
路遊子狠狠剮他一眼:上官家的家主怎麼代代選個瓜皮出來!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操心他們那幾個破機巧!
「日子已經近了,如若陳安道有事,我們上哪兒尋人替他!」路遊子眼見那聲勢浩大的竹陣疏忽間斷了,他自個兒的氣也快斷了,險些從劍上直接栽下去。
季家善陣卦,這草木陣是他們季家家主當年手把手交給陳安道的!
陣已破。
人還在嗎?
入眼一片狼藉,那四散的竹子幾乎把陳家前院盡數掩埋,四下毫無聲息,連上官見微都後知後覺得意識到比庚丑序傀儡更迫切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