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先別說。」楊心問擰著眉道,「讓我好好想想。」
陳安道掀起眼皮看楊心問:小小一個人苦大仇深地坐在那兒,眉頭緊縮,鼻尖輕聳,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像是在回望自己平生所憾,甚是霸氣側露。
這較真的模樣叫他覺得可愛又可笑,他將杯子居高了些,掩住自己微微上翹的唇角。
「你若執意要自己解決,那便先想著,我不打擾。只是你心裡要有根弦,那二人雖未必是惡人,卻必定是危險,我們眼下與其迂迴,萬不要放鬆警惕,也不要在他們面前露了怯」陳安道站起身來,走到了床邊坐下。
「尤其是當心那個顏為生,此子心思細膩,我便是怕他瞧出你有所防備,才猶豫是否該將此事告知於你。」
「我有分寸。」楊心問一邊說一邊看了眼陳安道,「師兄要睡了?」
「瞧著你是一時半會兒不肯睡了,我才不跟你熬。」陳安道脫下了外衣,疊好放在了床頭,「若有變故,我外衣上的金線便會脫離這衣物,於空中焚燒,一旦瞧見了,務必立刻叫醒我。」
「知曉知曉。」
楊心問應著,餘光卻忽然瞧見陳安道衣領上的一道血漬。
第30章 阿銘
陳安道脖子有傷, 此事楊心問已然清楚,只是不知道如何添的。
楊心問納悶著:「這幾日我分明一直與他在一處,他是如何傷到的?莫非是之前便傷了, 這幾日又不甚裂了開來?」
「可在山上我二人也鮮少分開,如何就會傷著了?」
他冥思苦想不得其解,還將隔壁那兩人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是越想心越難耐, 楊心問於是坐在原地, 屏息靜氣, 枯坐了快半個時辰, 總算聽見陳安道那邊傳來了平穩輕緩的呼吸聲。
「師兄明言不讓我打探那傷的事,我現下這般鬼鬼祟祟,若是被抓了個現行, 那可就完了。」
越是做不得的事, 楊心問做起來越是心潮澎湃,哪怕是偷看師兄頸子這種與英雄豪情無半分聯繫的事。
他跟條游蛇般繞過了桌椅和香爐,潛行到了床榻邊。
陳安道睡姿端正,從裡衣包的嚴實, 偷看起來分外費勁。楊心問繞到他床頭,自上而下地打量, 可再怎麼看也只有那沾血的領子。
「莫不是真要上手扒他?」楊心問心想, 「我過了今夜怕是活不成了。」
心裡念著活不成, 手卻已經攥住了那衣領。
他以前幹過不少偷雞摸狗的事兒, 雖然頭回見陳安道便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被幾個苦主毒打的醜態, 但他自認手藝不錯, 那日失手不過是因為遇見了同行, 手還是又穩又準的。
摸錢袋跟摸衣領還是有些不同, 尤其是陳安道垂著的髮絲繞在頸上,自烏黑處露出一段瓷白,似錦緞又似羊脂玉,晃得楊心問眼疼。
又穩又準的手跟亂飄的眼配合得不大好,幾縷頭髮纏上了他的手指,又讓他的指尖捏住了幾根。
他已經抓住了那衣領的一邊,只需輕輕一提,便可見真章。
陳安道似是在夢中聞到了一股孽障味兒,微微皺了眉,頭往一邊偏了一下,鼻尖和楊心問的手堪堪擦過。
楊心問的心已經不跳了。
「就是覺著有生的可能,我才會怕成這樣。」楊心問咬咬牙,「便當自己已經是個死人,午夜回魂也要瞧瞧這到底是怎樣的傷!」
他將那白色裡衣微微向上提,一道半弧的紅疤便出現在了眼前。
那紅疤斷斷續續,周圍還有些淺淡的淤青,弧線圓滑整齊,赫然是牙印。
邪祟可沒有這樣的好牙口!
一時間,楊心問只覺一股火氣直衝天靈蓋,他來不及細想自己為何這般生氣,一時間只有這一個念頭——張嘴將這塊疤痕給咬壞、咬爛,連皮帶肉,全部吞進自己嘴裡!
這念頭跟個從脊椎上生出的骨刺一樣蔓生,扎得他自己都疼。
楊心問跟被燙了樣的猛地鬆手,後退了兩步。
「我剛剛在想什麼?」楊心問悚然,不相信自己竟生出這麼歹毒的念頭的,「這可是脖子,真要叫我撕咬下一塊肉來,那跟殺人有什麼區別?」
可那齒痕就那樣烙在陳安道的命脈上,陳安道不僅沒去找這齒痕主人的麻煩,還不讓他問。
陳安道竟要護著那咬人的畜生!
楊心問真想現在就把陳安道搖醒,逼問他到底是哪個崽種乾的。可他不過是生氣,還沒有失去理智,他脾氣不好,陳安道的脾氣實則也沒好到哪兒去,真敢逼問這事兒,那崽種姓甚名誰還沒問出來,自己怕是要先完蛋。
而且這到底是什麼時候咬上去的?
離開臨淵宗後的這十幾天,他們日日在一起,這傷口不是暗傷,一路上斷沒有人有這個機會。
「那便是在臨淵宗便被咬了?可我們在宗里也時時在一起,除了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