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這個問題。」陳安道想了想,復頷首道,「也行,就這樣吧。」
「那二位是現在便在房裡歇著了,還是再在大堂里坐會?」
「今夜便先歇下了。」
「好嘞,那便不打擾了。」
說完,那阿銘又風風火火地跑了。
房間靜了下來,楊心問見陳安道臉上客氣的笑容倏忽退去,自乾坤袋裡抽出了兩張符紙,貼在了門上。
楊心問探頭道:「這是什麼符?」
「靜音和避目,外頭聽不見也看不見裡面了。」陳安道回過身,見楊心問嘴邊滿是芝麻,瞧著跟絡腮鬍樣的,失笑道,「那麻球吃完了?」
「吃完了。」
「吃飽了?」
「還行吧。」
「那便勞您擦擦嘴。」陳安道自袖裡取出帕子,遞到楊心問手上,「當心晚上讓耗子啃。」
楊心問接過手帕,聞到一股藥香。那是陳安道身上一貫的味道,有點苦又有點香,說不上來究竟好不好聞,但莫名得叫他感覺乾淨,一時半會兒下不了手拿這帕子去抹他的油嘴。
猶豫了一會兒,他把帕子揣進了懷裡,用袖子往嘴上一抹,一邊抹一邊嘟囔道:「耗子敢啃我?也不怕我一嘴咬下去拿他當夜宵。」
陳安道眼見著自己的帕子讓人順走,又見楊心問寧願拿袖子擦也不肯用那帕子,一時間以為小師弟果真是窮瘋了,不忍心道:「日後你得道,奉天座蓮神諭下山除妖,大都任務能領不少銀錢的,倒也不比這般——過於精打細算。」
楊心問沒聽明白,反倒得意洋洋道:「哥哥放心,待我日後功成,必是宗內頭牌!」
臨淵宗一朝從仙宗成了青樓,還要出個了不得的頭牌,三清真人在上,怕不是要氣得劈了這張嘴就來的小弟子。
陳安道的神色一陣恍惚,無語凝咽,半晌才嘆口氣:「祖師在上,師弟無心之言,莫怪,莫怪。」
「你怎麼叫我師弟?」楊心問抗議道,「你要叫我心問,我倆是親兄弟。」
陳安道扶額:「眼下貼了靜音符,旁人聽不見的。」
「那也不成,稱呼換來換去的,一會兒說漏嘴了怎麼辦?」楊心問跪坐在凳子上,上半身往前探著,再兩步便要爬上桌了,「喚我,快喚我名字!」
陳安道強忍著開口道:「二弟,不要胡鬧。」
楊心問直接趴在桌子上打滾:「不要不要,二弟不好聽,叫我心問!這名字多好,跟你的還能湊對呢,為什麼不叫!」
「楊心問!」陳安道忍無可忍,「給我坐正了!」
「誒。」
楊心問連忙一骨碌跳起來,規規矩矩地坐回了凳子上,臉上卻洋溢著傻的有些詭異的笑容。
「嘿嘿。」他沒坐正多久,便開始搖頭晃腦的,像是個不倒翁樣的在椅子上搖晃,「嘿嘿,楊心問,楊安道,一聽就是一家人。」
陳安道終於瞧出不對勁了。
楊心問年紀小,有時也確實會有意說些胡話惹他生氣,可還從沒有這樣欠揍過。
他走上前,湊近了看楊心問的眼睛,正色道:「你今日怎麼了?」
「我今日高興!」楊心問笑著張開雙手,一把抱過陳安道的脖子。
兩個人額頭一碰,震得陳安道頭暈眼花,正驚異於師弟的額頭竟有練家子的硬度,便聞到了一股酒氣。
酒氣?
他立馬想起了今日上來的那盤雞,那雞油多,他一筷子沒碰,楊心問一人吃光了一整隻。
「最貴的……」陳安道後知後覺道,「那盤不會是花雕醉□□?」
他大驚失色,楊心問不過十三歲,喝酒喝壞了腦子都是可能的。連忙扯開楊心問的手,扒開他的眼睛細看——未見血絲,面色如常,若不是有點酒氣,哪裡看得出是醉了?
「你倒是喝酒不上臉……」
雖然他的乾坤袋裡有他研製的各種各樣的符陣,可他這身體本來便沾不了酒,根本沒有應對這種情況的生活小妙招。
「你認得出這是哪兒?」陳安道牽著楊心問不安分的手,仔細詢問,「你還記得自己幾歲嗎?」
「這裡……這裡是我家。」楊心問說,「我……我兩百歲……」
陳安道心下一緊,這是徹底醉懵了。
忙起身去開了門,對著樓下的阿銘問道:「貴店可有醒酒湯?」
阿銘正在擦桌子,聞言抬頭:「醒酒湯?本店沒有,大伙兒都是在隔壁茶湯鋪買醒酒湯的,但這些時日他們打烊得早,這會兒已經沒人了。」
「這樣,打擾了。」
他點點頭,只能回屋另想辦法,剛把門合上,卻突然被人自身後撲過來抱住,這一撲用力極大,險些讓他在門板上又磕著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