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一飲而盡。酒水醇而甘冽,喝下並不覺得辣,反倒品出一絲冷香,似誰人的點滴情愁,羅幕輕寒,尤寄春風。
「好酒。」葉珉笑道,「苶平好手藝。」
「這不是他釀的。」徐苶遙說,「是這次待選的弟子拿來賄賂我們的。」
「哦,卻不知道除了苶平,還有哪個世家子弟有這樣的手藝?」
「酒是方家一個弟子拿來的,但未必是他釀的。」苶遙垂眼,又給自己斟了一杯,「我這次找你,你自然知道是為了什麼,但就算此事不成,我亦有另一件事相求。」
「願聞其詳。」
徐苶遙並未直接作答,而是站起身來,去了後廚一趟。
半晌,後廚里出了一聲慘叫,那剁肉聲便也隨即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便見徐苶遙面色如常走了出來,坐回了原位。
「幾日前,輪到我赴天矩宮掌戒。」徐苶遙說,「我在那裡待了半日,便覺出有個弟子有異。」
「有異?」
「有個弟子,說是出身韶康姚家,名喚垣慕。」徐苶遙皺了皺眉,似是在細細思索,「那日恰逢天矩宮授御劍之術。你當知道,御劍之術須先將靈力注入長劍,這也能變向看出這些弟子的靈力高低。」
葉珉摸了摸下巴,笑道:「說來慚愧,我還真不知道。」
徐苶遙一頓,才發現自己言語有失。葉珉見她臉上倉惶,微笑道:「欸,玩笑話,你怎麼還當真呢?」
「我——」
「不必道歉,你若道歉,我反倒覺得無地自容。」葉珉又喝了杯酒,被玉襯得雪白的臉上浮出一絲緋紅,那帶著綺色的桃花眼就那樣直勾勾地看著徐苶遙,徐苶遙不動聲色,卻覺得這樣的男人約莫便是不能多看的。
看多了,晃了眼,那點道心,根本不夠招架的。
「那弟子姚垣慕,他在注氣入劍時——將劍震斷了。」
葉珉神色一滯:「那劍……」
「劍是天矩宮統一提供的五十年桃木劍,雖不算什麼上品,卻也從未被這些剛剛引氣入體,初開靈脈的待選弟子用靈力震斷過。」
雖他們師門幾人都是走後門上的山,但當年還是走過這個待選形式的。葉珉回想著那把劍,半晌說道:「確是非同尋常。不過我修真子弟中能有這等天賦異稟之人,當是幸事,你又為何這般如臨大敵?」
徐苶遙聞言,舉了舉酒杯。水面蕩漾著今夜月色,水紋蕩漾,那月便也層層疊疊,那冷色光是看著,便叫人遍體生寒。
「這便是我要與你說的事。姚垣慕出身韶康姚家——那可是一頂一的大世家,雖這幾輩未出什麼大人物,但瘦子的駱駝比馬大,氏族大家之中還是有姚家一位的。再加上姚垣慕本人靈力非比尋常,這次大考勢必能得魁首。」徐苶遙斟酌道,「但我觀他半日,卻發現此子不僅形容畏縮,膽小怕事,而且還在受其他幾個待選弟子的欺負。」
「你覺得此事蹊蹺?」葉珉點點頭,「確實蹊蹺。」
「我後來又問了那些弟子,欺負他的那兩個小弟子姓方,乃是韶康的一個小氏族,祖上未曾出過一個得道者。」徐苶遙補充道,「他們對其他人具是一副討好諂媚的作態,打聽到我出身徐家,還送了兩壇酒賄賂我,卻偏偏對能扼住他們家門命運的姚氏子弟欺侮糟踐,這並不合常理。而後我又想起,這些年來,我從未聽聞姚家出了這麼個子弟。」
玉術白台上的渾儀已經生了鏽,如今再看,四游環與赤道環已分不開來,周天模糊不清,像是此方天地已然消逝,墮入幽冥。
葉珉不語,只是又拿起了那把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
二人靜默半晌,葉珉忽地朝她歪了歪頭,開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姚家已有兩代未曾出過能人。」徐苶遙說,「他們或是病急亂投醫也尚未可知。」
「原來如此,你是覺得姚家不甘敗落,便自民間找了仙緣非凡之人。可這秘事辦得不好,叫當地其他的小氏族知道了,於是那些小氏族也以此拿捏那民間出身的小孩兒。」葉珉不置可否道,「這事得講求證據,查證起來也麻煩。」
「退一步講。」葉珉抬眼看她,「若是這事屬實,你又待如何?」
「我待如何?」徐苶遙皺眉道,「那自然是要向上檢舉大長老。大長老是姚家嫡系,此事他必然知曉,世家向來不與凡民通婚,更遑論讓民間小兒入宗門?」
葉珉聞言笑了笑,站起了身,在白玉上來回踱步,而後走到徐苶遙面前,微微低頭道:「我想你應當知道,我峰的小師弟,亦是凡民出身。」
「我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