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善妙不是旁人,正是參與過元禎採選,後來嫁給元燾,並生了一子的桓三娘。
高玉、元燾的陰謀失敗後,桓三娘自願去西山寺院修行。因為她姿色妍麗,即便沒了頭髮,穿著素衣荊釵,也楚楚動人,所以去寺院上香的香客也日益增多,多半不是為了敬佛,而是去看桓三娘。
丹陽聽到她的艷名,也慕名拜訪,回來後被迷得茶飯不思,恨不得將人摟在懷裡一盡魚水之歡,由此才生出了一段孽緣。
不過,以上都屬於孟醫佐的一面之詞,蕭夷光聽了不置可否,轉而去問兩位當事人,結果不論是丹陽還是桓三娘,都否認了她的說法。
丹陽急得在殿中團團轉,直喊冤:「我從前常去西山寺院,是因為喜歡裡面的慧悟、寧秀,並不是奔著善妙去的。」
帳內正接受施針的元禎聽了,又是一陣眩暈,劈手將頭下的瓷枕扔了出去:「去找你的慧悟、寧秀去,別進宮裡氣我。」
丹陽身形矯健,輕輕一撈,就將瓷枕抓在手中,她嘟囔著:「阿姊身子不好,我本來也沒想教你這麼快知道。」
元禎氣結,直罵:「荒唐!」
不光元禎,就是蕭夷光也覺得荒謬,她蹙起彎彎的柳眉,教丹陽先去側殿等候,免得再留下來氣人。
她則坐回羅帳,輕聲安撫了元禎好一會,又平靜了下自己的心態,才折回來重新面對這位風流花心的妻妹。
好端端的椒房殿,變成了會審丹陽的衙門。
坐下的一瞬間,蕭夷光有些慶幸,還好元禎對愛情忠貞,同丹陽完全是兩個性子,否則此刻坐在椒房殿鬧著要分開的人,除了孟醫佐,還有她蕭夷光了。
或許面對的是美麗端莊的阿嫂,而不是熟稔的阿姊,丹陽談及自己的風流史,也有些尷尬,她將眼睛移開,輕哼道:
「沒有的事,我為何要承認?總歸是孟醫佐誤會了我,還不聽解釋,可惡。」
桓三娘垂首而站,手中一顆一顆撥弄著念珠,像一棵枯死許久的老木。
無論是公主發瘋,還是天子氣病,椒房殿就算掀了頂,她照樣無動於衷,似乎真的沒有再涉紅塵的意思。
蕭夷光暗暗打量幾番,不禁懷疑,這樣的人,怎麼會同意跟丹陽偷情?
直到提到那些珠釵首飾,桓三娘才有所意動,她主動從寬大的僧袍里掏出一隻描金盒子,推給丹陽殿下,又解釋道:
「皇后娘娘,這些首飾是丹陽殿下去歲所贈,共三釵四簪,全都在這裡,現在物歸原主。」
丹陽急了,送出的東西被退回來,她覺得沒有面子:「不過是幾隻釵簪,給了就是給了,哪還有要回來的道理?」
蕭夷光淡淡瞥了她一眼,示意丹陽噤聲,又問桓三娘:「殿下為何要無緣無故送你首飾?」
「阿彌陀佛,皇后娘娘,這些東西並非是給貧尼的,而是殿下有仁愛之心,看到西山寺院外的流民身上衣薄,肚中又飢餓,這才取下發上的首飾,要貧尼幫忙買些粥米接濟。」
蕭夷光不容她思索,立馬追問:「既然珠簪是用做救濟之資,怎麼冬日過去,卻依舊留在你的手裡?」
若是撒謊的人,見到皇后緊緊逼問,一丁點漏洞也不放過,早就慌張得露出馬腳。
桓三娘沒做虧心事,也就心平氣和:「那是因為——」
「因為善妙把它們抵押給了當鋪,換了銀子買回米糧,開春後卻又賣掉了自己不用的厚被,贖了回來。」
丹陽性子急,先代桓三娘說了出來,她一攤手,盯著珠簾內孟醫佐忙碌的身影:
「我推拒的時候,正好讓那個醋罐子看了個正著,她就不分青紅皂白說我們有私情,今日我主動去尚藥局找她,她反倒跑來向阿姊告狀,阿嫂,我冤枉著呢,你要還我清白。」
這件事若要查個水落石出,倒也不難辦,只消教人去問過西山寺院的眾尼,再尋訪住在寺外的流民、當鋪掌柜等人,就能查出真相。
蕭夷光眸光沉靜,命杜三娘騎快馬去城外訪查,回身卻見丹陽滿不在乎的模樣,便沉下面色,嚴厲道:「就算你同善妙清清白白,我也要罰你三個月的禁足。」
「為什麼,就因為我喜歡的人是坤澤?」
丹陽不明白,有這種癖好的王公世家在建鄴城多的是,阿嫂怎麼也變得如此迂腐起來?
蕭夷光虛虛向正殿一指,辭色俱厲道:「你心中就只有孟醫佐和寺院裡的尼姑?就沒有看到陛下因為你的事,氣到倒床不起!」
「丹陽殿下,陛下為北伐的事殫精竭慮,長安舊土的百姓也日夜盼望王師,而你呢,妄受朝廷的供奉,在府里荒唐嬉鬧也就算了,竟將兒女私情的事鬧到陛下眼前,難道明日你要教她拖著病體,去上朝,去指點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