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思慮周全,只是怕楚王她不會滿意。」
元禎敲著木匣,明知故問:「讓她娶誰她會滿意?」
蕭夷光眼睫顫了顫,垂眸不語。
「咳咳咳,丞相與大長公主同意,便由不得她,等孩子生下來,就再把她趕回豫章,省得讓朕心煩。」
美人對坐在咫尺間,元禎的目光一點點勾勒她的螓首蛾眉,停留在朱唇榴齒上,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心尖像被羽毛撫過。
似乎羅帳里的藥氣也淡了些,她嗅了嗅,總覺得周身縈繞著若有若無的海棠信香。
輕笑一聲,元禎伸指勾起明月婢的下巴,拇指擦過她的唇角,沾上一抹朱紅的口脂,看著她瑩白的耳垂染上緋紅:
「朕心意已決,就這麼定了——生了這麼久的病,我也好久不聞絲竹聲了。」
如今她生病,正是鬱結於胸的時候,蕭夷光便沒有勸誡,縱容道:「妾去傳樂伎。」
「不用她們,正巧張十一郎最近從中原買了一套玉磬,讓人抬來,你親自敲給我聽聽吧,明月婢。」
蕭夷光抿了抿唇,嫣然笑道:「好,妾去準備。」
她順手撈起木匣,打算教李大郎送去中書省,頒下詔令。
走到宣室殿,蕭夷光掂量著手中的木匣,發覺它格外沉重,便啟開一瞧,見裡面赫然躺著兩道詔書,不由怔住。
一道上面的紅封寫著楚王,另一道卻乾乾淨淨。
躊躇片刻,她抬頭四望,見內臣宮婢都立於殿外,便徐徐展開詔書。
詔書的字跡飄忽,是元禎的親筆,她在重病中仍對朝政放心不下,連忙加封了鄭伯康為右僕射,兼任兵部尚書,命他星夜回建鄴輔政。
至於江州刺史的位置,則給了他的女兒鄭鑾。
不僅如此,廣陵王元叡膝下還有兩位庶出的坤澤,分別被元禎封為建安長公主和彭城長公主。
建安長公主較為年長,已年滿十四,也被元禎賜給了鄭鑾做正妻。
朝中原就有蕭氏謝氏兩家爭鋒,鄭伯康進京,江州勢力也會緊隨其後的滲入,加上元禎的眷顧,定會對其他兩家形成泰山壓頂之勢。
捲起詔書,妥帖封好,蕭夷光依舊讓李大郎送到中書省。
宣室殿的御座後懸掛著一幅巨大的天下十七州輿圖,由牛皮黃紙製成,將大周的每一條河流山脈都蜿蜒細緻的描繪出來。
蕭夷光徐步走至輿圖下,手指迷戀的划過每一座城池,這錦繡江山,倘若真的交給楚王的孩子,再由鄭氏攝政,她會甘心嗎?
英娘手持托盤:「皇后娘娘,為您擊磬的衣裳已經備好了。」
玉磬音色高雅,為了與之相襯,宮婢們備下的都是清淡素雅的襦裙。
「我記得上個月絲坊令剛進貢了一條曲裾素紗薄裙,薄若蟬翼、輕如雲霧,將它也拿過來吧。」
那件紗裙皇后曾試穿過一回,英娘服侍時,偶一抬眼,隔著薄紗都能看到衣下細膩的肌膚,以及……裙子輕若無物,顏色淺淡到像是什麼都沒有穿。
「喏。」
許是皇后想討陛下的歡心吧,英娘想到什麼不該想的,臉頰頓時燒起來。
打發走臊紅臉的英娘,蕭夷光又冷聲吩咐商音:「告訴孟醫佐,若能儘快尋到好法子醫好陛下,就升她為直長,但若陛下在病榻纏綿過七日,她這差事就不必做了。」
陛下受了風寒,派人到處尋找孟醫佐,幾乎將整個建鄴城翻遍了,都沒有見到她人影,皇后無奈,只能教其他醫佐為陛下看診。
過了兩日,孟醫佐才出現,進宮看診時還神情恍惚,魂不守舍,這才把陛下的病情耽誤了。
商音為她捏了把汗,「奴婢這就去說。」
她出門就去了外朝,到尚藥局去找孟醫佐,結果裡面碾藥的藥童說:「孟醫佐前日就沒來。」
「今日不是她當值嗎?」
藥童赤白的雙腳滾著藥碾子,笑道:「她告假了,還是丹陽長公主府的人幫她來請的假。」
莫不是丹陽長公主也生病了?商音有點糊塗,叮囑藥童:「孟醫佐一回來,就教她來椒房殿找我,這是掉腦袋的大事,可不要忘了。」
自元禎生病後,怕過了病氣,兩人分榻而眠。
當天夜裡,蕭夷光擊完玉磬,沒有走,而是褪下了身上的衣裙,露出曲裾薄紗衣裙,被留宿在了椒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