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之餘,聽聞七娘還在關心自己,元禎也不免想起從前的情誼,又是感動,又是苦澀。
心裡茫茫然,好似缺了一角,連清香的茶水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那日論功行賞,司隸校尉謝濟屢次在眾人面前誇讚七娘的功勞,希望能將女兒送進後宮:
「陛下春秋鼎盛,中宮卻無所出,不如廣開採選,及早誕下後嗣,也好撫慰先帝在天之靈。」
江南諸族串通一氣,也紛紛跟著進言。
左僕射為大局著想,雖沒有開口制止,但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臉色極其難看。
元禎相信,但凡她表現出一丁點納妃之意,左僕射肯定連眼睛都不眨,毫不猶豫的就將明月婢搶回家。
最後還是七娘出面,化解了這尷尬的時局,她主動說自己暫無嫁人的意願,又向元禎求了一座宅子做封賞,從謝府搬了出去。
元禎感激她,又覺得對她有愧,於是按著對功臣的封賞標準,也封七娘為縣主,准她出入尚藥局,鑽研醫術。
蕭夷光也吃了口茶,品了品七娘的手藝,嗔了元禎一眼:「陛下若想效法高祖,就先學一學她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吧。」
高祖戎馬沙場十幾載,稱帝後也不設後宮,身邊唯有武德皇后一人作伴。
兩人孕育了三個孩子,恩愛到白頭,至今坊間的話本還流傳著她們的佳話。
元禎從小聽高祖和武德皇后的故事長大,自然明白她話中的深意,心情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不留神就做了負心人,連茶都不肯喝了。
楚王再怎麼痴纏,只要元禎不允許,她就進不了皇宮半步。
可謝七娘不同,她出身謝氏高門,莫說尚藥局,就是尋常宮宴也有資格參加,若特意下旨不讓她來,倒顯得皇后刻薄善妒。
好在明月婢雖幽怨,但不喜翻前帳,提點過也就過去了,到了晚間,態度依舊溫柔細緻,為元禎修剪燭花,還催著早些安置:
「妾早一日懷孕,陛下在前朝的壓力也就能輕許多,不是嗎?」
滾進床榻,衣衫落到床角,元禎摟著她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材,有心想彌補,卻發現明月婢也格外熱情,甚至在結契後,反客為主的欺壓到她的身子上。
第80章
咸康二年。
朱雀大街,旗幡如雲,市肆羅列。
較之中原的兵荒馬亂,在元禎的勵精圖治下,江南少起兵戈,百姓能安居樂業,東西市的貿易也日益紅火。
不僅中原的商賈棄長安奔建鄴,就連身毒、琉球、東瀛等國的商隊,也順著江南四通八達的河流,來到建鄴做生意。
他們租賃屋舍,出售異國貨物,帶來的香料、魚珠、崑崙奴很快就賣給了世家豪族,賺得盆滿缽滿。
一個姓張的官吏主動找上這些異國商賈,經過討價還價,商賈們決定買下他帛肆里的絲綢,運回本國進行售賣。
在酒肆中,雙方簽訂了契約,這筆買賣帛肆雖說讓了商賈們一分利,但他們一口氣買了十艘船的絲帛,張十一郎細細算了算,比帛肆三個月的收益還多。
他心裡高興,借著酒意,當即買了他們兩名最強壯的崑崙奴,表示要送給宮中的貴人取樂。
二樓上,紈絝子弟們酒宴正酣,一郎君滿面酒紅,搖擺不穩地推開隔窗,教清風吹散面上的酒意。
他向下一瞥,正好看到張十一郎與高鼻深目的商賈走出酒肆,滿面笑容的告辭。
「這不是張郎中嗎!」
過去一年絲坊、酒坊相繼開業,張十一郎使出渾身的本事,為國庫狠狠賺了筆銀子,又趁著職務之便,不時給宮中進獻奇珍異寶,已經從員外郎升做了郎中。
在一起南逃的世家子中,除了陳大娘和顧七娘外,他算是最得聖寵的一個。
自視清高的紈絝們自詡出身高門,看不慣他這副勞碌阿諛相,有人擠過來看,從鼻子裡哼了聲:「崑崙奴?張十一郎這是又得了好東西,想要貢給中宮了,哼!」
長了個酒槽鼻子的郎君給自己斟著酒,幸災樂禍道:「陛下身子不適,不是已經罷朝半個月了嗎?他剛從京口郡回來,不知道建鄴城裡的事,這遭怕是要撲空了。」
「不會吧。」穿紅衣的郎君眉間還帶著稚氣,他連忙道:「昨日我聽我阿耶說,積下的奏章批覆下來了,看這樣子,陛下是有了好轉。」
酒槽鼻子郎君不屑道:「你阿耶見過幾份奏章?我阿叔在御史台,他說陛下身子孱弱,從前批紅的筆跡虛弱無力,近來的批覆雖是一模一樣的字跡,卻有了筋骨。」
窗邊的人驚駭:「你是說,是有人代陛下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