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起身,抬高手拍拍他壯闊的肩膀,欣慰道:「好,不愧是我高玉的兒子,明日你一早就出宮,去找你阿舅和袁將軍,教他們調動虎豹騎,後日分兵兩路,圍住國相府和僕射府……」
私自調兵?這不是謀反的大罪嗎!
元燾越聽越心驚肉跳,腿像篩糠般,在衣擺下抖了起來,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平靜:「倘若事成,父王會不會——」
玉手揮下,像虎頭鍘凌然斬斷頭顱,高玉無情道:「到時你監國,就將他幽禁後宮,斷絕水米。」
————
元禎的效率很快。
不過短短兩日,當夜擅離職守的宮婢熬不住酷刑,又招出了三名宮婢,七名虎豹騎,並且將幕後主使一併供了出來。
一鞭子抽下,濺出一鞭子血,杜三娘逼問道:「你們說是受了王后的指使,可有證據?」
虎豹騎躺在刑車上,鮮血幾乎要流盡了,他奄奄一息:「不曾,都是,是方與我們傳話的。」
陰影中,推出來一輛四輪車,元禎微微沉著臉,用手指著縮在牆角的宮婢,她指到哪個人,杜三娘就把哪個人摘出來:
「他挨的打你們也看到了,方蘭與劉先是如何裝神弄鬼的,你們若是知道,就趁早說出來,孤也好給你們留個全屍。」
被摘出來的宮婢就要被綁上刑車,她的手剛沾上虎豹騎的一灘血,嚇得腿都站不起來,哆哆嗦嗦道:「奴婢都說,奴婢都說。」
杜三娘一條鞭打在她身邊的刑具上,恐嚇道:「還不快說!」
宮婢匍匐在地上,連哭帶求道:「奴婢新春宮宴給殿下端湯,臨進殿前,嘗食監給了奴婢一張人偶米紙,教奴婢放到湯麵上,這樣殿下能看得著,摸上去的時候,米紙就化到了湯里,讓殿下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覺,從而在大王面前出醜。奴婢知錯了,殿下,饒過奴婢吧!」
卑賤奴僕,竟敢如此戲耍自己!
元禎勃然大怒,臉頰激上不正常的緋紅,她扯著琥珀念珠,壓抑著怒火:「那麼,床邊的手,窗上的影子他們又是怎麼搞的鬼?」
宮婢不敢說話,杜三娘見狀,一鞭子抽下來,她身軀打顫,不得不道:「殿下饒命,奴婢真的不知道了。」
牆角裡面的宮婢顫巍巍站起來,她道:「殿下去京口郡後,王后將東宮內的家具都換了一通,所以奴婢大膽猜測,許是他們在新家具里動了手腳。」
記錄庭審的曹楚聞言,親自回東宮寢殿,不大一會,她氣喘吁吁跑回來,手裡拿了兩塊床榻的殘肢:「殿下,臣將床劈開,果然發現了夾層,裡面堪堪能容下一人。」
「家具的置換有王后的命令,人證物證俱在,孤倒要看看王后如何抵賴!」
蕭夷光自步障後走出,她淡淡的瞥了眼偏房中新鮮的血跡,以及那群如驚弓之鳥的奴婢,輕柔的給元禎頭上覆上條新的濕帕。
上官衛率拱手:「殿下,臣這就回殿中搜集物證。」
「不可。」
蕭夷光疾步攔到門口,讓她們不要白費功夫:
「王后心思縝密,這會子怕是已經找好了替罪羊,就算有奴婢的口供也無濟於事。更何況,劉先被父王著人帶走後,只說出了他與殿下的私人恩怨,沒有供出王后,就吊死在了牢獄中,妾想審訊的官吏里應是也有高氏的人。」
前夜元禎捅死方蘭,又整治東宮上下,鬧出的動靜頗大。
天還沒亮,元叡就知曉了這一切,得知長女多年的殘廢是因為有人下毒,當即劈了一張長案,聲稱要株連方蘭、劉先的三族。
他先派人嚴刑拷問劉先,在望不到邊際的重刑之下,劉先終於鬆了口,將前因後果交代出來。
入宮前,他與方蘭是夫妻,兩人的愛女方澤是宮中的醫工,因鄭王后的難產而陪葬。夫妻二人對帶有鄭王后血脈的元禎懷恨在心,所以就隱姓改名到了宮中做事。
方蘭先聘到宮中做丹陽的奶媽,因為做事細緻,又托人到了東宮給元禎當傅姆,一步步做上了家令,後來劉先憑著手藝,也在庖廚站穩腳。
恰逢元禎落馬,趁著東宮兵荒馬亂的時候,夫妻兩人開始慢慢在元禎飲食中下毒……直到陳大娘子進入庖廚,讓他們尋不到下手的時機。
至於幕後主使高王后,劉先則一字未提,或者說還未來得及說,就在這骨眼上離奇的自殺身亡了。
「可惡,真相都已經水落石出了,孤還是奈何不了她!」
元禎一把摔下額頭上的濕帕子,正是滿腔怒氣不知向誰發之際,她瞥見苟柔正往屋裡探頭探腦,便沒好聲氣道:「看什麼看!進來回話。」
苟柔身子僵住,她望了眼蕭夷光,神色極其不自然,走到元禎耳邊輕聲輕語的說了幾句。
蕭夷光冷冷看著,她看到元禎的怒火突然遏制住,下撇的嘴唇慢慢上翹起來,臉上閃過一絲喜意,不,那神情與其說是喜悅,不如說是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