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禎好似渾不在意元燾,最後總結也是道:「你們的當務之急,是從世家口中搶下身子強健的乾元。」
流民中絕大多數人是中庸,只有小部分是乾元,因為乾元長得高大,沒有走到江邊,很容易半路就被中原的其他勢力招攬去。
世家瘋狂買人,首選也是乾元,其次才會要坤澤、中庸。
送走躍躍欲試的將領們,燭火後,元禎視線落到輿圖的會稽郡,眼底的情緒複雜,嘴角浮現耐人尋味的笑意。
若是湊近了瞧,說是笑,也不盡然,元禎顯然陷進了沉思里,那抹弧度或許只是她在無意識的咬牙,連帶著嘴邊的肌肉也隨之顫動罷了。
她將杜三娘叫到帳中,兩人低聲商議一陣,旋即由杜三娘磨墨,元禎寫了封信,交由她連夜送至建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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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女妃買回的三個奴婢,一個賽一個邋遢,像是有兩個月沒有洗澡,湊近了能嗅到股令人作嘔的茅房味。
炊家子奉命搬起硬柴燒水,三隻大灶一起開火,連燒兩回,才讓那蓬頭垢面的奴婢徹底清洗乾淨。
元禎處理過政務,回到營帳,看見洗完澡的商音坐在胡床上,她的頭髮還是蓬蓬的亂,好在是沒了草屑木渣等異物。
「奴婢商音見過殿下,謝殿下的救命之恩。」
見了元禎回來,商音連忙跪下叩謝,方才她與八娘敘舊情,哭過的鼻子還帶著悶聲。
「起來吧,若不是明月婢心心念念去牙儈那兒,我們也不一定能遇著你。」
「謝殿下。」商音從鋪地的毛毯上爬起來,不敢再坐回胡床,只垂首站到蕭夷光的背後。
元禎瞟了她一眼,見商音穿在京口郡買的新衣裳,袖下的手卻長出幾條歪歪扭扭的疤痕,也不知是在哪裡受到的虐待。
「羌人攻破長安後,城裡的世家和百姓怎麼樣了?你又是如何逃出來的?」
她輾轉的經歷方才在哭訴間,已全部說給蕭夷光,聽元禎又問,商音吸了吸鼻子,忍痛道:
「羌人殺進長安後,其他奴婢不知曉,倒是將僕射府里的坤澤全都趕到城北校場,挨個逼問我們八娘的下落。」
抹乾眼角的淚,商音咬著牙:「夜裡黑燈瞎火,有羌兵跑過來說他們已經抓住了八娘,他們就沒有再拷打奴婢們。」
「抓住了八娘?」
當時明月婢不是教拓跋楚華給帶走了嗎,元禎瞳孔微微擴大,出聲截斷道:「怎麼可能,難道是他們找錯了人?」
「那羅延,是六姊她——」
蕭夷光玉容淚闌干,她咬碎貝齒,再也說不下去,對羌人的恨意和對六姊的愧意交纏,變做雙生花,蔓延到心中的每處角落。
淚水如決了堤洪潮,不住的在臉上流淌,商音哭得稀里嘩啦,聲音卻還算穩定:
「後來奴婢聽說,六娘為了阻止羌人去萬年抓八娘和稚婢,就假稱自己是八娘,被送進了羌人王帳里,此事暴露後,奴婢就再也沒聽到過六娘的下落。」
元禎讓苟柔扶她坐上胡床,將蕭夷光攬入懷裡,關切起自己的丈母:「你可知道魏夫人的下落?」
商音搖搖頭,談到長安那個人間地府,眼睛赤紅:
「羌人都是禽獸!世家坤澤無論男女老幼,都被他們強占了去。夫人他們只在校場住了一日,分開後我們就沒了消息。奴婢也被分給了拓跋部,因為拓跋部要回草原,帶不得許多人,所以才把奴婢發賣給了牙儈。」
蕭氏坤澤多美人,關外羌人也久聞他們的盛名,商音沒敢說,為了爭奪蕭十一郎君,羌人們甚至大打出手,在校場外亮了刀子。
命人送商音去安置,時候還早,臨睡前元禎總要看看建鄴送來的密信,蕭夷光也會陪著她,在自己的案前鋪紙臨帖。
今日與往日不同,元禎連裝密信的匣子都沒碰,魏夫人的蹤跡如同打在泥土裡的春雨,只讓人看到些透明潮濕的痕跡,轉瞬就消失在土壤中。
若明月婢還在為阿母心痛,作為她最親近的人,元禎義不容辭,定要將人好好開解一番。
後倚著隱囊,元禎搜腸刮肚想些寬慰之語,腥澀之氣撲面,一碗湯藥擱到了她身邊的小几上。
放下滾熱的藥碗,蕭夷光的指尖燙紅,她一手一隻元禎的肉耳垂,揪著降溫,又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