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虎符古樸大方,在蕭夷光白嫩的掌心熠熠生輝。
魏夫人看了一遭也夸:「王太女殿下是個心細的,知道你最愛武德皇后舊物,專門投你所好。只是這種器物,再難尋,大司馬和你阿娘也為你搜羅了些,你若不願幫太女,便將虎符還給她罷。」
「那些個杯盞怎麼能與虎符相提並論呢。」蕭夷光反手將虎符收回袖中,她目若朗星,語調高昂,心生嚮往:「鄭虎符輔佐了武德皇后戎馬一生,意義非凡,杯盞侍奉的是皇后,虎符效忠的可是干城之將!」
不愛皇后愛戎裝,看著眼前神采飛揚的女兒,魏夫人難得沒有附和,而是輕輕嘆了口氣。
她不是不知道八娘心中的隱痛,外頭的乾元追捧八娘的美貌,只是將她當做裝點門戶的美麗瓷瓶,身為坤澤,便是原罪,又有誰願意去珍貴八娘的才智與胸懷呢?
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傾城之貌,對於八娘來說是累贅,是負擔,若八娘能夠選擇,她寧肯用容貌換來成就大業的機會。
蕭夷光察覺到了阿母的沉默,激昂的情緒也復低沉,她投入那個總是溫暖的懷抱,低聲道:「阿母,您是永遠懂我的,我並非只願痴心妄想,只是……」
「你想做什麼,阿母總會站在你這一邊。」
魏夫人輕柔撫摸她的秀髮,儘管眼下四處碰壁,八娘連與普通坤澤一樣嫁人都是難事,她也不願女兒太過灰心,道:
「盧郎君回長安一趟不易,等你許久了,去與他們坐一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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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台,沉香苑。
垂絲海棠樹旁,一道白色身影舞動陵勁淬礪的寶劍,劍時百鍊鋼,身形卻是繞指柔,兩相結合,劍鋒所到之處,飄落的緋紅花瓣盡斬。
「好劍法!不愧是破羌人五十里的盧大郎,好一個少年英雄!」
盧猷之唇邊帶笑,耍了個劍花收劍,他眉宇軒軒,有皎皎瓊姿,舞劍時的身影翩翩,氣能破空,既有潘安貌,又有奉先才,可謂是長安世家郎君中的第一人。
草地上搭起了三面裙幄,欣賞盧猷之舞劍的蕭氏諸女端坐其中,用團扇掩住笑意,眼中也流露出欣賞之色。
只有蕭六娘因年少守寡,帶幼女回母家住,故而更為大膽些,方才喝彩聲便是出自她口。
只是夸完還不行,蕭六娘促狹,偏要問身旁的蕭夷光:「方才你會客時,盧大郎就為我們舞了一遭。歇下連口茶水都未喝,你來說要看舞劍,盧大郎便又起舞,這份真心你待要如何回報?」
阿姊們艷羨的目光投來,蕭夷光嘴角微翹,稍稍有些得意,她看向盧猷之,見他胸膛起伏,也目光灼灼的回看自己,故意笑道:「盧大郎屢破敵軍,在長安名利俱收,還有何所求之物?不妨說來聽一聽。」
看不慣兩人眉目傳情,蕭二娘失聲道:「他還有什麼想要的,最想要的怕不是早日將你娶回府罷,哈哈哈哈。」
此話一出,蕭夷光挑了一隻角黍去剝皮,盧郎君低頭擺弄寶劍,粉霞浮上兩人的臉頰。
兩人九歲定親,原應四年後成婚,若無大司馬阻攔,興許現在娃娃都有了。
可惜,這一等,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盧猷之在潼關屢立奇功,並非全為范陽盧氏支應門戶,他對八娘心慕已久,憋著一口氣想讓大司馬看在功勞上,早日讓二人終成眷屬。
蕭夷光剝完角黍,將黏米與雁肉盛在一隻玉碗裡,又用銀匙一口一口餵身旁粉雕玉琢的小女郎。
這小女郎只有兩歲大,卻與蕭夷光極為親厚,第一口非要推給蕭夷光,倘若蕭夷光不先吃,她也不肯張嘴。
蕭六娘接過玉碗,親自給自個兒的小女餵飯,小女郎反倒哼哼唧唧不願吃,她縮向蕭夷光懷裡,嚷嚷著:「只要八娘餵。」
盧猷之輕易不回來一趟,可別讓小女郎擾了二人說話,蕭六娘一瞪眼,手上加了力氣,如扯拉絲糖一般將女兒抱了回來。
「稚婢與八娘也是有緣。」蕭六娘對盧猷之笑道:「自從斷了奶,她也捨得一日都不跟我,反倒見了八娘,就不撒手了。」
盧猷之溫和的笑了笑:「八娘待稚婢也是極好的,前段日子寫信說要揣了崽子的母雁,我只當是她要用藥吃,帶人打了一林子的大雁,只得了四隻,送回來才知道是給稚婢用。」
懷崽的母雁,世家子們多日尋不到一隻,到了盧猷之這就拿出四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