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順著傘沿兒汩汩落下,一串串如同斷了線的珍珠。
傅斯寒幾乎把整個雨傘全都傾斜到許溪頭頂,肩背早就濕透了,可他卻渾然不覺。
見許溪臉色慘白,嘴唇輕顫,那件單薄破損的襯衫緊貼著她的身體,勾出清瘦的骨骼輪廓,仿佛硌到了他的心。
傅斯寒覺得心臟都要炸開了,疼得窒息。
他接過許溪手中的行李箱,撐著雨傘的手繞過她後背,半摟半護著將她帶到車後排,拉開車門催促:
「雨太大了,先上車,別著涼了。」
說著將雨傘塞到她手中,自己冒雨跑到車尾,打開後備箱,把行李箱放在裡面,又拿出一條厚厚的毯子,丟到了車座後排。
可當他跑回來的時候,卻發現許溪依舊站在車門前,一動不動。
傅斯寒接過她攥著的雨傘,彎腰和她對視:「怎麼不上車?還有什麼東西沒拿嗎?」
許溪望著車裡整潔乾淨的白色毛絨內飾。
又低頭看著自己滿身雨水的狼狽模樣,她儘量控制著情緒,可聲音還是不可避免地帶了一絲哭腔。
「……會把你的車弄髒的。」
傅斯寒心口一陣痛意襲來,幾乎想也未想地直接將她拉入懷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腔怒氣翻湧,又一陣陣的心疼,眼眶瞬間濕熱。
「傻瓜。」
堅實又溫暖的擁抱,如松林曠野般的淡淡冷香,竟讓許溪體會到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理智盡褪,心底的委屈迅速聚集,逼至眼底。
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眼淚奪眶而出。
被打、被罵、被羞辱、被嘲諷,這一切都不會讓她難過流淚;
可在這冰冷風雨中的一個溫暖擁抱,卻讓她的淚水泛濫成災。
她起初只是咬著唇小聲啜泣,可眼淚越多越收不住,似乎要將這段時間的所有委屈和不甘……不,應該說,是將這些年所有積攢的痛苦與難過全部發泄出來。
她扯著他的衣襟,額頭抵著他寬闊溫熱的胸膛,在這個風雨交織的山路上,哭得肝腸寸斷。
傅斯寒就那樣一手撐傘,一手緊緊地摟著她,下頜抵著她聳動的發頂,眼眸深邃黯沉。
胸口的氣息翻湧,似乎隨時都能衝破胸膛。
他略微抬眸,冰冷的目光盯在不遠處的宋宅上,眼裡攪動著滔天怒意。
過了許久,許溪的情緒才逐漸緩和下來。
她感覺到面前的衣襟濕了一大片,連忙哽咽著退開了些,一雙眼睛通紅。
「抱歉,弄髒你衣服了。」
傅斯寒滿眼心疼,手掌在她腦後輕輕摸了摸,聲音溫柔地哄道:「一件衣服算什麼,一輛車又算什麼,髒了就髒了。」
「什麼都沒有你重要。」
許溪難為情地垂下了腦袋,耳垂髮熱。
此時此刻,她完全沒了平日裡踩著高跟鞋氣勢十足的人模樣;
反而像個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終於見到了親人一樣。
「上車吧。」傅斯寒在她腦袋上揉了揉,推著她坐上後排。
「車上有毛毯,把濕衣裳脫下來吧,當心感冒。」
說罷,他關上後車門,繞過車頭,坐上駕駛位。
稍微調整了一下後視鏡角度,轉向另一面,這樣就看不到她換衣服了。
傅斯寒輕聲又說:「你先自己整理一下,我帶你去醫院。」
許溪連忙搖頭:「不用了,我自己擦點藥就好了。」
「聽我的……」傅斯寒沒有回頭,聲音帶著難掩的關切。
「你這樣……我很不放心。」
許溪抓著手中的毯子,望著傅斯寒的背影,感覺這一整晚經歷的風雨,都被車中的陣陣暖風驅散。
那顆千瘡百孔的心,也跟著一起變得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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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易安和宋老爺子又說了一會兒話,這才急匆匆地往院子裡走去。
剛走到院門口,便瞧見有個人影從院子裡走出來。
宋易安看清對方的模樣時,當即冷了臉:「你來做什麼?」
這人正是他同父異母的姐姐,宋安然。
宋安然單手撐著傘,另一隻手抱著胳膊肘,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我可是這院子裡正兒八經的大小姐,當然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宋易安目光狐疑地打量著她,總覺得這女人沒安什麼好心。
不過他現在沒心思理會她,徑直進了院子,直奔許溪住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