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使忙上忙下灑掃,溫綺羅神色平靜。
江知寂接受了謝白山,自此之後便是謝白山的關門弟子。這一路上的相處,溫綺羅都看在眼中,這二人看似不和,實則有問有答,關係與日俱增。
既然有了江知寂,謝白山也跟隨來到蘭州府。
日後,便是沈宴初運道再好又能如何?一個踩高捧低的蠢貨,滿腹皆是蠅營狗苟,攀上京城貴女,平步青雲的日子?不,不會再有了。
一箱箱古籍都在院落中暫時擱置,江知寂行事都極有條理,哪怕看似簡單的擺放書籍,也能夠做到滴水不漏。
溫綺羅神色淡淡,唇邊挑起的淡淡笑意反而彰顯出她此時的心情著實不錯。
並未袖手旁觀,溫綺羅也加入其中,忙上忙下將書籍都陳列整齊。
溫綺羅垂下眼眸,不管是哪本古籍,封皮上竟然連灰塵都沒有,主人定然常常翻看,才會有如此效果。便是溫綺羅,對這名老者也多了幾分敬重。
待到將所有的古籍都陳列完畢,紫珠端來一盆清水。
溫綺羅素手放入其中,緩慢擦拭著手指上的灰燼,動作不緊不慢。
晚夜而至,月色稀薄。
早已經做好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只有江家人,溫綺羅和謝白山。
有謝白山在前,溫綺羅倒是並不擔心秋闈,即便沒有他,江知寂也定然不會名落孫山。只是有帝師相助,和閉門造車全然是兩種不同的感覺。
兩個人的視線偶爾會隔空撞上,溫綺羅垂下眼帘,默默飲下杯中酒。
月色昏黃彎彎,將周邊雲彩也暈出薄薄的光暈,樹影斜,溫綺羅飲了一些酒水,已經有點醉了,她靜靜地站在長廊,抬起精緻秀美的側臉,望向無邊無際的月色,這月色像是亘古不變一般,不管何時都照著每一人。
江知寂站在長廊的另一側,他款步走向溫綺羅,此時四下無人,只有溫綺羅抬起眼皮看向月色。
她的睫毛細密濃長,像是一把華美的、孔雀翎所做的小扇,在眼瞼下落下陰影。良久,她緩緩嘆氣。
第261章 八問
「因何嘆氣?若是心中有煩心事,為何不說出來,興許我有解決的法子。」江知寂踱步到溫綺羅的身側,溫綺羅站著,他坐在美人靠上,低垂眼眸望向池中江水。映照著剔透明亮的月色,又睡蓮多多,嫩粉鵝黃的蓮花靜謐秀美,水中偶爾有錦鯉悄無聲息游過的聲音。
溫綺羅回過頭,複雜的視線落在江知寂清俊的臉上,她雪白雙頰上因酒而泛著微紅,扯著唇角仿佛自嘲一般笑了笑:「如果一個身上有很多秘密的人,是否會被相信?是否要坦白一切?」
「會不會因為所說的話實在太過於荒謬,而被人當成一個瘋子。」
她穿著花鳥紋長裙,衣裙刺繡都出自最好的繡娘之手,外面籠了一層薄紗,那蒼白穠麗的面容在月色之下宛如月中仙子,看著江知寂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自嘲的笑意。
「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江知寂聞到了溫綺羅身上淡淡的酒氣。
奇怪,溫綺羅從不是一個酒量很差的人,怎麼今晚,喝了一點酒就醉了。
她婉約的杏眸中帶著瑩瑩水色,像是含著春水的湖泊,江知寂可以面對任何人都冷清冷意,可唯獨在溫綺羅面前,他卻顯得無可奈何。
不經意中,江知寂的手指觸碰到了溫綺羅的臉頰,很燙,像是起了一層火。而額頭上起了一層薄薄的汗水,細密的汗珠就像珍珠一般,為她的臉頰平添了幾分艷色。
溫綺羅感覺自己醉了,卻又覺得沒醉。大腦混沌清醒,她能感受到來人是誰,聲音中帶著朦朧,仿佛隔著濃濃的霧色:「……江知寂?你不是還在陪他們用餐,怎麼突然來到這裡,方才我同你說的那些話,你可都聽進去了?」
「你醉了,醉得還不輕。」江知寂深深看著她,語氣卻愈發溫和。
溫綺羅搖了搖頭,背對著他:「我沒醉。我問你,若是一個人身上背負著許多秘密,你可願意相信?」
江知寂看著面前的溫綺羅,他見過無數次溫綺羅最狼狽的模樣,渾身上下都是血,奄奄一息,隨時都可能殞命,他們出生入死過很多次,早已經是彼此獨一無二的存在,可唯獨沒有來一次,見溫綺羅像現在這般。
整個人仿佛蒙上了一層濃濃的霧色,讓人分毫看不懂。悲慟的底色,纖瘦的身影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
「倘若我現在告訴你,你會相信這些是真的,還是會覺得……我不過是在弄虛作假,所說的都是天方夜譚?」溫綺羅抬起雙眸,直勾勾對上他的雙眼,那雙漆黑的眼眸仿佛子夜一般,永遠也讓人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