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舊取出分量極少的青茶，遞給他。她倒是看出來掌柜是個真心愛茶之人，而且懂茶，方才關他倒茶也頗為賞心悅目，想來在茶道上頗有一番造詣。
果不其然，掌柜在聞到茶葉絲絲縷縷的香氣時，就已經變了臉色。原本帶著幾分苦澀愁容的面容上瞬間變得嚴肅，他捻起一片茶葉，放在鼻子下認真低嗅，清淡的茶葉香氣攝人心魄，不同於他以往見過的任何一種茶葉，如此霸道又清洌的茶香實在罕見，哪怕他也算見過許多種茶，也從未見過這種香味的茶。
鮮綠的茶葉經過炒制之後呈現出更加鮮嫩的綠色，掌柜推開窗欞，透過午後的日光端詳茶葉的顏色，放在口中慢慢咀嚼，甚至沒有經過沖泡，直接在口中干嚼。
感受著茶香在口腔綻放，掌柜目光一亮：「不知女郎這青茶作價幾何，女郎所說的合作，到底是怎麼個合作法？」
茶樹一年可採摘四次，分為春茶夏茶秋茶冬茶，其中冬茶質量最為上佳，當時京城內風靡一時的便是冬茶，滋味最美，最為稀少，本來冬日採茶就不易，自然價格再經過一炒，賣出高價。
溫綺羅卻並不打算就這麼繼續，春茶夏茶秋茶，並不打算按照冬茶那樣的價格來賣。
她斟酌許久，給出一個她自認為比較合適的價格，「一斤青茶五百兩，可否？在店裡賣。」
說罷，她眼底閃過狡黠的光芒，透著幾分靈動。
「方才我不是說過，掌柜這裡的茶種類實在太多了，要除去冗餘，只留下一二種便可，既然如此，為何不乾脆在店裡只賣青茶。」溫綺羅雙眸明亮，瀲灩著盈盈水色，她語氣篤定，頗有一番勝券在握的隨意：「掌柜可以試試這茶的味道。」
掌柜卻婉言拒絕：「先前在京城嘗過，驚為天人，只是後來實在找不到這茶下落，只能就此作罷。」
當時溫綺羅並不在京城，自然也並不知曉城內對青茶的追捧究竟有多麼狂熱。城內那些附庸風雅的書生，散盡千金也只為嘗到一口青茶。仗著奇貨可居，反而受到大量人的追捧。
「我思索女郎的話，茅塞頓開，這麼多年的確是我過於偏執，仔細想想，那些人當真是想要品茶嗎？還是想解暑……或者只是為了解渴，我從未想過。不過，既然是青茶，我卻覺得，這或許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失為一個生機。」掌柜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對溫綺羅拱了拱手，他目光愈發堅定。
半隻腳踏進棺材的年紀，再繼續猶豫下去，恐怕就再也沒有改變的機會，倒不如破釜沉舟一回，反正他現在有家底兜底，再來一次又何妨，或許事情的轉機便在她身上。
溫綺羅如法炮製，有了先例在前，再簽訂契書來如行雲流水，不假思索。
商議合作細節，對此都萬分滿意。
溫綺羅約好了送茶水來的時間，便拜辭而去。
她走了沒幾步，便迎面撞上江知寂。
對方閒庭信步，清俊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表情，仿佛被一層冰雪所覆蓋，看到溫綺羅，原本冷郁的表情一瞬間猶如冰雪融化，病弱的面龐帶著淡淡的微笑，眉梢微微一挑：「事情辦得如何，可還順利？」
溫綺羅神色不變，只是唇角帶著幾分淺笑：「諸事順利，你呢，可還算順利？」
江知寂幽深的目光仿佛能夠透過帷帽，看到溫綺羅帷帽下秀美的長相，那張臉早已經深深鐫刻在他的腦海中，他唇角帶著一絲溫和：「利益在前，怎可能不同意，哪怕排著隊也要想要拿下。」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一絲玩味：「看來溫娘子近來又有一大筆銀子要入帳了。」
他本就是在促狹，溫綺羅看著他，贊同地點了點頭：「天命在我，本來就並無不可。看來上天都站在我這一邊，想要我大發橫財，怎麼樣，江郎君不替我開心嗎？」
江知寂蒼白的面容上浮現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他含笑點了點頭：「自然是無比愉悅，娘子發財，我與有榮焉，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搞定了，那些酒樓掌柜，本就追名逐利，更何況，此茶的味道絕佳，在京城中就頗有名氣，這些人不少都交代過來自京城的客人，被問到後也只能搖了搖頭，如今聽說青茶的名頭哪裡還會猶豫，自然眼巴巴就湊過來。」
他把相同的話，再次說了回來。
第255章 夢入春色
此事並非一日之功，短期內不一定會立即回到蘭州府，溫綺羅便在府城的客棧內開了幾家上等的客房。
日薄天光，暮晚的金光落在青石板路上，折射出碎銀一般的光澤。
傍晚時分，溫綺羅沐浴過後，明溪亭才姍姍歸來。他白皙的麵皮上浮著一層淡淡的緋色，腳下步履有些不穩，溫綺羅嗅到了空氣中氤氳的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