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用牛乳製成,溫綺羅的鼻尖縈繞著揮之不去的馥郁油香混著牛乳香,摸著黑,溫綺羅在江知寂的手上放了一塊乳糕。
江知寂在暗色之中勾了勾唇,含咬著那塊糕點,明明香酥軟嫩,除了太涼,算是味道極好的糕點,可一旦入口,則是化不開的苦澀酸脹。
這一路上,聞墨對溫綺羅多有照顧。
也不知是因為溫長昀的緣故,還是因為溫綺羅。江知寂記得,這位蘭州府的府尹大人,應當還未娶妻。早些年中了狀元時,榜下捉婿的達官顯貴不在少數,多的是高官顯貴願意把女兒下嫁給聞墨,皆是被一一推拒。
一連數年過去,聞墨也未有娶妻的念頭。
府尹是三品大員,不過而立之年卻位列高官的行列內,可想而知未來前途不可估量。如今溫長昀又在邊關長住,溫綺羅乃是幼女,想來除了幾歲的年齡差外,便是說一句天作之合也是使得。
江知寂覺得心中如同墜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無論如何都移不開,挪動不得。
食不知味,江知寂喉中艱澀。
小半張臉都沉在光線之下,江知寂直直看著溫綺羅淺笑嫣然的清麗側臉,聞墨素來有學富五車之車,素日說話也引經據典,各種稀少的典故自然也是信手拈來,溫綺羅唇角輕勾,二人從公事上又說到了近來溫綺羅正在讀的一本博物志上,總覽群書,聞墨和溫綺羅一見如故。
兩個人之間像是隔著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輕紗,無論江知寂如何想要插入其中都無法撼動。
「綺羅,水涼了,不如先停下來,我去燒些熱水來。」如此霜冷的寒冬天,那水更是冰涼刺骨,江知寂被二人一見如故的和諧場景刺得心中微疼,便不甘示弱要幫溫綺羅溫一溫水。
古籍之中被撕下來書頁,一直有殘缺,可萬萬未曾想,那古籍聞墨也看過,且倒背如流。溫綺羅意猶未盡地錯開眼,輕輕搖頭:「不必,再過不久便是鎮子了。知寂,今日到了鎮子上暫且休憩一夜,明日我們分開,把糧食分給災民。」
她沒有三頭六臂,一個人做不了那樣多的事情。
如今流民最重要,溫綺羅唇畔笑意微斂,收了眼角的喜色,她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便垂下眼瞼,和聞墨之間再度恢復了先前的距離。
仿佛之前馬車內的淺笑只是錯覺。
聞墨……又是聞墨,江知寂漆黑的雙眸中一片冷然黯淡,提起聞墨便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恨不得將往日裡不懂的、看過的典籍都與其講個暢快肆意,提到他便是公事,就像……聞墨和她才是天作之合的那個,而他只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江知寂知道二人之間並未有過什麼,可看著聞墨看向溫綺羅時目光中的欣賞,不免覺得刺眼。
第166章 人禍
找了臨近的客棧,顧不得那麼多,開了幾間上房。
夜間運糧的官兵輪值守著米糧,這些糧食都是精細的米糧,溫綺羅沐浴更衣薰香,待到睡過去之前,還在想,明日醒來……施粥時,定要摻雜著沙土一同煮,否則這般精細的大米,說不準會有渾水摸魚之人前來。
只有和砂礫同煮的米粥,那些真正活不下去的災民才會來排隊。普通百姓應當不會來吃這混入沙土的白粥。
翌日。
施粥、安頓流民,都不是一時之功。
溫綺羅盯著掌勺的廚子滾出白粥,那白粥不厚,甚至能稱得上清湯寡水,舀不出幾粒米的湯水中還浮著細小的砂礫。起先撐著腦袋,躍躍欲試的幾人見到這粥後,又自覺地走了。
「忒小氣,我還以為來了個大官,怎麼說也要精米白粥才好,沒想到竟是混著砂礫的稀飯。」
那人走遠了,仍是忿忿不平。
「也不知道這些賑災的糧食最後都進了誰的口袋,給百姓施粥也這般捨不得。」
防的便是這種人。
臨時壘起來的柴火灶上添著一口大鍋,火不大,一直在煨著這大鍋的粥。草草搭起來了雨棚,雨棚下,有幾個負責熬粥的師傅,是隨軍的廚子,做不得美味,但勝在能做大鍋飯,足以成千上萬的流民吃。
立於周遭的一圈身披甲冑的兵卒面無表情地握緊了手中長劍,冷冷逡巡著排隊等施粥的人群。
冷。
自然是冷的。
溫綺羅身上披著厚重的大氅,也不能徹底抵擋砭骨的寒風,這冷冽寒風無孔不入,而排著長隊的災民,更是衣不蔽體。破破爛爛的衣衫,竟是比起京城的乞丐都不如。
確保火候在足以每個流民都能分得一碗熱氣騰騰的白粥。
「勿要擁擠,都排好隊,一人只可分得一碗粥,喝過便沒了。」
「站過去,若是不想喝粥,大可直接離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