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前世未完的事,來世必有因果。你有你的戰場,而我亦有我的戰場。而此刻,我的願望,便是讓這天下財權,盡歸巾幗。」
聞言,江知信怔在原地,心中激起千層浪。
天下財權……她想要天下財權會聚己手!
這等驚世駭俗的願望,竟出自眼前這看似柔弱的女子之口。
夜風捲起她鬢邊的碎發,拂過他臉頰,帶起一陣淡淡的幽香,讓他心神恍惚。
他方回過神來,及至追上她的步履,氣息有些不穩,卻強自鎮定道:「二娘子,予我一些時間,我在軍中定會搏個軍銜,待我有權之時……」
溫綺羅停下腳步,眸中水光瀲灩,轉身打斷他,「二郎,幫你投軍於我而言,不過舉手之勞。你無需如此。」似是怕江知信再有執念,語氣也多了幾分鄭重,「若因此你我之間沾染了因果糾葛,反倒不美。方才我所說的,便忘了吧。」
江知信僵在原地,夜風吹動他的白色披風,獵獵作響,像一面迎風招展的旗幟。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抬頭望向深邃的夜空,繁星點點,如同散落在黑色幕布上的碎鑽。
前世今生,因果循環……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他從未放在心上。可如今,從溫綺羅口中說出,卻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震撼。
翌日清晨,還未及溫家軍操練之時,校場上,江知信就在一遍遍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劍鋒劃破空氣,發出凌厲的呼嘯聲。
汗水浸濕了他的衣衫,卻絲毫沒有停下之意。
溫綺羅的話,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他想要變強,強大到足以還清她的恩情,哪怕這個願望現在在他看來是如此的遙不可及。
溫長昀也不欲讓女兒多留,雖說溫家軍上下都是過命的兄弟,可若傳出去,溫娘子時不時留宿軍中,兵卒們清一水的都是男子,到底對女兒清譽有損。
溫綺羅將火箭之事吩咐妥當,便向諸位將軍們辭行。從火器到火箭,溫家軍上下皆為大將軍惋惜,若二娘子為男兒身,溫家後代定能鼎立門戶,萬無一失。
只可惜,女子在這個時代,終要嫁作人婦。
任憑你如何驚才絕艷,亦逃不脫為藤蘿盤繫於夫的天命。
溫長昀又低聲囑託幾句,無非是讓溫綺羅路上小心,早些回府之類。溫綺羅一一應是,而後走近江知信眼前,「以後你在軍中,山高路遠,萬事小心。凡事莫要逞強。」
江知信點了點頭,能察覺到溫綺羅言語中的關切。
難得見他鄭重如斯,倒不似昔日少時怒氣沖沖的找自己算帳的炸毛模樣。
溫綺羅不多耽擱,隨清音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馬蹄踏碎了清晨的薄霧,留下兩道淺淺的車轍,蜿蜒伸向遠方。
*
大夏國,宣化城。四王爺府。
雕樑畫棟的恢弘院落,此刻正廳內卻氣氛凝重。
檀香裊裊,氤氳在空氣中,卻掩不住眾謀士眉宇間的焦灼。
「王爺,如今大夙已是強弩之末,我軍只需再加把勁,便可一舉拿下西門關,為何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撤軍?」一位身形清瘦,留著兩撇八字鬍的謀士野利真率先打破沉默,言語中滿是不解,平日素是赫連覺予身邊的心腹。
另一位身著藏青色長袍,面容方正的謀士宕昌真也附和道:「是啊,王爺,如今撤軍,豈非前功盡棄?豈不讓大夙人緩過氣來?」他為人謹慎,做事思前顧後,一旦布局,便能無往而不利。
赫連覺予端坐於主位,一雙狹長鳳目微微上挑,表情疏淡,從容不迫,舉手投足間透著一股上位者的威壓。
「本王意已決,爾等只需想出如何說服太后才是上策。」語氣未起波瀾,卻不容置喙。
野利真眉頭緊鎖,沉吟片刻道:「王爺,即便太后同意撤軍,只怕拓跋大帥和五王爺也不會善罷甘休。」
提到五王爺赫連覺暉,赫連覺予眼中閃過一絲寒芒,「五弟那裡,本王自有計較。此次西門關之行,本王險些喪命,這筆帳,遲早要和他算。」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如今朝中主戰派勢力龐大,太后雖垂簾聽政,卻也受制於局勢。想要說服太后,你們可有什麼良策?」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露難色。
宕昌真思慮良久,開口道:「王爺,如今戰事膠著,糧草消耗巨大,不如以此為由,向太后稟明,就說軍中糧草不足,需得先行撤軍,以待來日再戰。」
野利真卻搖了搖頭,「此計不妥。太后身邊不乏精明之輩,若是查出糧草充足,反倒會惹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