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綺羅猶豫片刻,終是搖了搖頭,「無事,她只是關心則亂。今夜的風有些涼。」
江知寂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溫熱的體溫驅散了夜裡的寒意。
「方才叔父與我說了些舊事,讓你久等了。」
溫綺羅輕輕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心中卻更加茫然。
舊事?今夜知道的消息已足夠她些許日子消化。
她穩了穩心緒,抬起頭,望著他稜角分明的臉龐,心中有一個疑問,呼之欲出。
「虞季,」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我…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嗯?」似乎對她喚自己虞季,很是觸動。虞季低頭看著她,眼中滿是溫柔。
「倘若…你是虞季,」溫綺羅深吸一口氣,終於問出了那個她一直不敢問的問題,「那麼…真正的江知寂,去了哪裡?」
虞季的身形微微一僵,懷抱也鬆了一些。
溫綺羅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變化,心中不妙的預感愈發強烈。
夜色掩蓋下,他的臉色晦暗不明。
「綺羅,有些事,並非我刻意隱瞞……」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得仿佛是從胸腔深處發出,「江知寂,他已經不在了。」
溫綺羅一陣恍惚,夜風拂過,帶來一陣涼意,仿佛有一根弦驟然崩斷。雖然早有預感,但親耳聽到,還是踉蹌了一步,險些跌倒。
虞季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將她安置在石凳上。
「怎麼回事?」溫綺羅的聲音顫抖著,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和悲慟。
江家命運多舛,常言道禍不及子孫,可世事難料,到底還是身不由己。
虞季在她身旁坐下,緩緩道來。
「自從江家本家獲罪,江秀才一家因其手足關係,被江氏族人逐了去,自此就顛沛流離。我…初遇江知寂時,他年歲尚小,亦在為家中生計奔波,做些苦力活計,多時未曾歸家。」虞季頓了頓,似是不願回憶那段艱辛的過往,「江家後生,常年飢一頓飽一頓,都生的面黃肌瘦。」
「我的人發現他與我眉眼有七分相似,身高也相差無幾,便將他帶了回來。」虞季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彼時朝廷從未放棄過對虞人的追捕,我們所行的路上遭奸人所害,命懸一線。而江知寂,成了我的替身,臨了囑咐我,要好生善待他的家人。」
溫綺羅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喘不過氣來。
江知寂竟是這般悽苦離世,他與虞季的相遇,於他而言,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那…他的屍骨……」溫綺羅哽咽著問。
虞季握住她的手,掌心溫暖乾燥,卻無法驅散她心中的寒意。
「我已將他安葬在城外玉山腳下,那裡風景秀麗,清幽寧靜。」他頓了頓,又道,「我以江知寂的身份為他墳立碑,也算是全了他一世辛苦。」
溫綺羅紅了眼眶,強忍著未流下淚來。
「江伯父可知曉?」
虞季搖了搖頭,「江秀才兩年未見兒子,再見之時,只當是知寂長開了,心中歡喜。」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澀,也有一絲悲憫。
溫綺羅心中悲涼,這江知寂到底是自己本家的堂兄,卻一世辛苦,最後慘死異鄉。他們江家的血海深仇,自此又多了一筆。
她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指節泛白。
「我想去祭拜他。」
虞季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好。我帶你去。」
天還未亮,馬車轆轆,載著溫綺羅和虞季,一路向城外駛去。
路途顛簸,溫綺羅的心也跟著起伏不定。
馬車停在一處僻靜的山腳下。
虞季先下了車,然後伸手扶溫綺羅下來。兩人緩緩入了山,走了約莫一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座清幽的墳塋,墓碑上刻著「江氏長子知寂」一行名諱,字跡遒勁有力,是虞季親手所書。
溫綺羅望著那座墳塋,心中悲慟更甚。
她上前一步,緩緩跪下,從袖中取出早前備好的香燭紙錢,緩緩點燃插在墳前。
「堂兄,綺羅來看你了。」溫綺羅哽咽著說道,「你一世坎坷,如今總算能安息了。」
虞季站在她身後,靜靜地看著她,眼中滿是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