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動聲色地一路向前,林南音練劍的時間變多了,因為她迷上了葉雕。
用風裡的劍尖在或新鮮或枯萎的葉子上雕畫刻像,她將記憶復刻於葉片上,葉片無論經歷了什麼都會隨四季變遷,最終落去地上化為塵埃。她無需擔心留下痕跡讓人發現她的存在。
她的劍法本來就好,雕刻這些完全沒壓力。後來她精益求精,選擇往更細緻的地方走,恨不得將清明上河圖都塞進一片葉子裡。這大大增加了難度,卻無形中讓她快速增加了她對劍法精細度的掌控。
這是她練習葉雕很多年之後才發現的事,那時她的劍法已經由原先的按部就班修煉清靈劍訣脫胎走向另外一條屬於她自己的道。
心不再空洞,日子過的便也不算難熬,雖然這更多的是習慣是妥協,但將就著過吧,這世上的事總是不如意居多。她其實已經很得老天厚愛。
不知過了多少年,林南音果然再次見到了晏溪。
在一個同樣明媚的春天裡,他再次來到了梁都城外。仍舊只他一人。
其實在他來之前,陸陸續續的有三五個修士也在梁都周圍出現過,不過林南音早已失去了見到活人的興趣。
晏溪不一樣。
因為他是專門為她而來。
這次晏溪還是待了三天就走了。
不過這次他離開後,林南音開始在牆上記日子。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十年是十個一年,一百年不過是十個十年。
每一年的春天林南音都會留意城外的動靜,直到第十個十年結束,新一年的春天到來,她又看到了晏溪。
這次他換了一身靈袍,以前他慣愛青色,現在卻換了一身玄黑。他從山林中走來時,周圍草木自動分出一條野道,晨露不沾他半點衣襟,唯有一枝新開的野桃自他從樹下路過時,花瓣落去了他的肩頭,接著被林風一拂,飄飄蕩蕩擦著他的衣擺落在了地上。
城內林南音望著他喝了口酒。
今年的晏溪三千兩百歲,他沒死,也沒進城,她是不是可以默認他已經成功化神?
化神好啊,化神修士基礎壽元四千年,每增加一層修為便得兩百年的壽元,壽元上限是六千年。
他們還有重逢的機會。
念此,林南音在城中遙敬了他一口酒,以作賀喜。
三日後,晏溪離去。
此後,晏溪基本每百年來上一回,次次不落。時間大多為春天,只有一年推遲到了夏天出現,那年他身上帶傷。
他好像將百年一碰頭的地點換到了這裡,他也沒和別人一起來過,每次都是自己孤零零的來,又一個人走。
至此林南音才發現,晏溪好像和她的其他朋友都不熟稔。難道說,在他心裡她是那個唯一的朋友?不然百年必定來一祭,可真不嫌麻煩。
在晏溪第八次來的次年,禁字符失效了。
這枚五階符篆若換其他的地方必然還能再繼續堅持,可這裡是沒有靈氣的荒地。符篆運轉再節省靈力也還是需要靈力支撐,它會失效也不算奇怪。
只是就算禁字符失效,梁都也沒人再來。
修士不想找死,而凡人嘛……這裡早就成了深山老林,也沒人閒的沒事非要往這鑽。
林南音是認為自己應該不會再見到凡人的,畢竟凡人要來一趟也不容易。
可這世間從來不缺乏有冒險精神的人。
在禁字符失效的第七十七年,同時也是林南音被困此地的第一千一百年,梁都城內竟然來了人。
那是六個凡人。
他們年紀全都不大,看著十六七歲的模樣,個個手持武器,面容既好奇又激動,眼裡全是初入此地的新奇。
「就是這裡嗎?」一少年邊用劍開道邊拍臉上的蚊子道。
「看圖是沒錯的,這裡應該就是那二十六朝古都遺址。傳聞中這裡面有皇室密藏,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好運碰到。」
「得了吧,真有寶貝還輪得到我們?我們能撿到點千年前的遺物就已經是行大運了。」
暗中聽到他們說話的林南音本不想管他們,可是,她已經很久很久沒同人說話了。此時此刻哪怕不參與,就只靜靜地聽著他們聊天,她都不禁為此感到開心。
梁都內毒蛇猛獸不少,在她看來,這幾個年輕人恐怕討不到什麼好。
要讓他們死在這嗎?
她捨不得。
於是,六個少年人在繞過一株巨大的紫楹花樹後,突然發現有個人躺在樹下。
這突如其來的人嚇了他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