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垂眸,看了一眼手背抬指抹了一把,定了片刻揚手將火把一拋。儘管拋起的那隻火把只點亮了一瞬,但師香夷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師香夷臉上神色瞬間變得冷厲,漆黑的血洞內,反光的頭顱、慘白的面孔、分離的屍首,以及吊著腳腕懸掛在空中來回晃動的軀體,全是黑影歪歪血跡斑斑。
數百個異變的屍體整齊不一倒掛在石壁上,身上污臭腥黑的血水不知流了多久,竟還未放干,滴下黑血全都流入一方血池之內。被抓進來的人全都被捆了手腳,丟入了血池之內餵養,這番景象比她當年被慕京簫,推入餵養屍傀的懸崖還陰森恐怖。
隨行而入的弟子看到這一幕,全都驚恐萬狀嚇得呆住了,黑黢黢的血池鴉雀無聲,只剩滴答滴答的血雨下落聲。師香夷看到這副景象也顧不得害怕,忙跳進血池內翻扒著屍體。
翻找許久,忽然看見一具矮小尚且仰著頭,身上貼滿招邪符紙的背影,一動不動地趴伏在池岸邊的孩童,正是步知儀。
她眉心緊鎖,面色慘白,胸脯劇烈起伏著,雙手顫抖著翻過步知儀身體,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抬手抹了一把眼淚,抹得臉上全是血。
師香夷顫著手去探步知儀脖間的脈搏,就感覺步知儀身軀渾身滾燙,好似發了高熱,但這看步知儀面上抽動的表情,頓覺不對勁。
再探向心口時,只見體內有一團焚心烈火在燃燒著,不僅如此,這團烈火吸納了諸多陰邪屍氣,想要吞噬心智和魂識搶奪他的肉身。
思索了須臾,她立即反應了過來,這是風火門下的噬心烈火,想要用異火在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來啃噬掉人的神魂,想到此處,眼裡奔涌著無盡的殺意,
她神情驚愕聲音沙啞,實在不敢想像孟花啼若是見著步知儀這副模樣,哭得撕心裂肺滿腹絕望的神情,心裡頓時湧上一陣酸痛。
師香夷抱著步知儀將人抱出了血池,步知儀還小,噬心烈火根本不是他能承受住的,多一刻都等不得。當下若是不儘快施術,將他體內的噬心烈火給取出,待噬心烈火徹底將他的神魂啃噬了之後,即便是把人救回來也沒用了。
師香夷低著頭眼眶通紅,面色蒼白如紙,她將步知儀放在一處曠地,咬破手指抬指捏訣催動咒文訣術,忽地,滴落在地面上的血珠,霎時形成一個鎮壓法陣。
風清揚望著躺在地上那孩子的面容,待見清是步知儀,原本負在身後的手頓然鬆了開來,神情有些驚怔,不僅如此,站在旁側的數名風火門弟子,也都驚得呆住了神情。
他心下思量著,當下抓錯了人,絕不能讓師香夷輕而易舉將人帶走,否則這事宣揚出去,伏魔度苦界的幾大門派勢必會對風火門發難。
一名風火門弟子,低聲道:「三爺,如今血池被師香夷發現,這、這該如何是好?」
風清揚看了一眼禁地,又看了一眼正在施咒的師香夷,心知要是讓她就這麼走了,那風火門利用妖奴豢養屍傀的事情,以及給仙霞宗小少主下噬心烈火的事情必定會瞞不住。
他手握金槍,思忖許半晌,沉聲道:「把裡面豢養的屍傀都放出來,豢養屍傀事情,決不能和風火門扯上半點關係,若是叫伏魔度苦界知曉這事就棘手了!」
那名風火門弟子又道:「是,三爺,那步小少主呢,就這麼讓師香夷把人帶走嗎?若是被伏魔度苦界人知道,咱們如何給仙霞宗交代?」
風清揚神情狠厲,目光死死睨著步知儀,把心一橫道:「師香夷正在施術,等屍傀衝出來,她就無暇顧及這些妖奴生死,剩下的我去解決。」
說罷,幾名風火門弟子趁著師香夷施術之際,悄無聲息地沒入了禁地血池。幾名弟子抬指催槍念了一串訣術,數道凌厲尖銳的槍鋒飛掠在黑洞內,
不多時,倒掛的屍首被槍鋒割斷繩索,紛紛『撲通撲通』地墜入血池。
隨著屍傀墜入血池,血池內的血水懸江倒海般翻騰而起,禁地內頓時凝聚幾股黑紅邪氣,血光遮天蓋地。血池內僵硬的屍體忽然一動,一步一步地扭動著脖子,離洞口最近的妖奴還沒來得及驚叫,便被衝出來的屍傀咬斷了脖子。
一名風火門弟子佯裝驚恐神情,怒喊道:「師香夷,你竟敢召動屍傀,殘害無辜!」
聞聲,師香夷轉身回望禁地,只見原本被倒掛起來的屍首,此刻都沖了出來,她抬眸睨了一眼風清揚,心知是他們故意放出的屍傀,但她當下正在施術轉移噬心烈火,根本騰不開手阻止屍傀殺人。
天雷轟動,暴雨傾盆而下,整座棺森獄石谷深底紅光漫天,血腥之氣直衝雲霄。
屍谷嶺里滿是屍傀震耳欲聾的猙獰咆哮聲,震得整個屍谷的人緊握耳朵跪伏在地,一個同樣被折磨死丟進血池的屍傀抓起地上一名俘虜,雙瞳翻白狠狠盯著他,徒手一撕登時將人撕碎成兩半。
一時之間,風火門弟子拼了命逃竄,整個棺森獄混亂無比,場面極其血腥。
風清揚看師香夷不出手阻止,知道她這是騰不開手,唇角微揚,手中金槍一震,直朝師香夷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