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離專心地給她包紮傷口止血,淡聲道:「一向如此,叛逆不覺得。」
師香夷喘息低沉面色有些蒼白,迷魂毒液在慢慢擴散讓她渾身漸漸無力,幾度想張嘴反駁,都沒有力氣。
季司離給她止住血,望了一下四周道:「待會躲水裡去。」
師香夷眸子晲著他,搖頭道:「不行,水裡雖然隱蔽,但我不諳水性。」
季司離本想著御劍離開,後又想起渡靈山幾個圍場,為防精怪逃竄都設下了結界,御劍飛不起來。
沉默少頃,季司離掃了一眼四周,此處是渡靈山,周圍山石崎嶇樹林茂密,有諸多隱蔽的山洞,他本欲帶著人游到先前斬殺食人獸藏身洞穴,但師香夷不識水性,季司離不敢冒這個險,只得帶著師香夷邊躲避追殺死士,邊尋個洞穴先藏身。
他一手扶著師香夷道:「往山洞走。」
師香夷憑藉著身上僅存的幾絲力氣,抓緊了季司離手臂,腳下不停跟著他朝山洞掠去。
約莫行了兩刻,才及至一個幽暗的洞穴,剛要隱入洞內師香夷就腳底發軟,身上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迷魂毒液藥效發作加上受傷,體力早已耗損過度,接著就是頭暈眼花,眼睛看什麼都一團團浮影,身軀直接往前栽倒在季司離的懷裡。
季司離猝不及防被她這麼一撞,整個人沒站穩身形一下滾落在了地上,兩個人就這麼以一種妙不可言的姿勢躲藏在深邃洞穴,季司離將人壓在下邊,手自然而然地抱著她,就著這個緊密姿勢,師香夷再次感覺到季司離身上傳來的體溫,以及四目相對下互相呼出來的熱氣。
師香夷面色蒼白額頭冒著冷汗,幾乎半個身軀被季司離抱在臂彎里,她強撐著意志,警惕地望了望洞穴外,雙腿不知是被壓的還是因為迷魂毒液緣故,開始漸漸發麻,微微鬆動看看有沒有知覺。
季司離喘氣眼神定定望著她,冷聲道:「你別動!」
師香夷嗓音沙啞,面上露出鄭重的神色,道:「我腿已經沒有知覺了,這下真要完了,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季司離望著她慌亂的面容,不敢挪動分毫,甚至連呼吸都在有意無意地壓制著,眼下這個姿勢,只能一動不動地直視著她的面頰。
耳邊聽著對方低沉了幾句,一直在問「該怎麼辦」,須臾,季司離沉聲道:「放心吧,你還欠著我的人情,我不會讓你就這麼死了的。」
話音剛落,洞穴外就響起一陣尖叫聲,只見不遠處一個妖奴女子抱著一名仙士的腿,阻撓他上前追捕獵殺自己孩子,仙士身軀往前拖了幾步還是沒掙脫。眼見孩子躍入河裡逃掉仙士徹底被激怒,立即搭起五隻羽箭射在妖奴女子後背,一箭兩箭三箭......直至整個後背插滿了利箭,躺在地上沒了反應仙士才離去。
師香夷怔怔地瞧著妖奴女子那張臉,意識混亂漸迷,只見得沈秋辭蜷縮成一隻刺蝟,躺在冰冷的草叢裡血水順著脖頸流淌而下。
季司離看著她迷濛地神色,喚道:「師香夷。」
師香夷聽不清季司離的聲音,嘴裡喃喃地念著道:「她......她在看著我。」
季司離面色鄭重,問道:「誰?」
師香夷沉聲道:「我的師娘。」
季司離偏頭望著洞穴外,地上躺著的一具血淋淋女屍,一下明白了怎麼回事,輕聲喚道:「師香夷,那不是。」
師香夷問道:「季羨之,你為什麼不恨我?」
季司離目光微動,一言不發,沉沉看著她。
師香夷沉聲道:「慕京簫說得對,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我。你該恨我的,要是沒有我,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了。」
季司離道:「那不是你的錯。」
師香夷舒出口氣,冷笑一聲道:「不是我的錯,那是誰的錯呢?三年前,有人跟我說,只有死了才能了結痛苦,後來我發現死了還是很痛苦。痛苦糾纏著恨意讓人漸漸變得麻木,即便一刀一刀剜著血肉,我也不會感覺到疼痛。你想幫我重回水月仙境,勸我棄邪歸正,然而你也明白,我回了水月仙境,他們就會放過我麼,棄與不棄、活與不活從來就不是由我來選擇。」
季司離雙目微顫,深情望著她道:「師香夷,跟我走吧。」
師香夷呼吸晦澀,輕笑著道:「走?走去哪裡?回雲間香雪海?你家中既有母兄長嫂也有熟人,我跟你回去幹什麼呢?回去你的家人也要遭萬人唾罵。」
季司離深沉地道:「為恨所控,會回不了頭的。」
師香夷胸口起伏神情有些沉鬱,隨著身上冷汗越流越多渾身被澆透了,此時此刻的她猶如浸溺在血水中,那身上流著的不是汗是血,這感覺無時無刻地在折磨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