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妃雪放下帖子,抽出地上圓簸內的針線,舔了針線在燭火下穿針,給師茹嫣縫製風領,道:「我聽聞,沐墟宮一戰,是俘了冷教主。」
師香夷轉過身看著她,道:「是啊,這個宣樂,現在可是一鳴驚人,改叫風路行了,要不是他認祖歸宗,我還不知道他來頭這般大呢。虞娘子,你既然提到了他,我倒是想起來另外一件事情。」
虞妃雪抬眸,看著她道:「何事?」
師香夷緩緩地道:「你可還記得,三年前,素懷容派人入不焚天坑尋惡禍四凶一事。」
聞言,虞妃雪放下手中針線,略一思索,回道:「你的意思是,素懷容身邊的幕僚有可能是風路行。倘若如此,便不對了,三年前,風路行剛入天啟教不久,年齡比你小,還是冷教主得力副將,這般小的年紀,如何能得素懷容垂青。」
師香夷眉頭微皺,抱臂靠在門上,道:「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問題。」
虞妃雪用手指,量了量風領大小,道:「在除魔大會開始前那段日子,素懷容身邊確實是有多了個幕僚,慕京簫還因著此人,被他母親冷落好長一段時間,沒得他母親重用。不過此人究竟是誰,我也不知。」
師香夷垂眸看著地面,邊思索邊道:「此人應當不是風路行,鬼爐鍛造陰冥符寶的禁咒邪術,除卻謝武無人知曉。如今素懷容已死,不僅是這個人身份不得而知,就連慕庭晏、花湘影,二人也不知所蹤了。」
虞妃雪手上拿著針縫製,繼續道:「他們二人多半是與這人一夥的,就你對風路行的了解來看,你覺得這個風路行是個什麼樣的人?」
師香夷思索了片刻,道:「聰明機敏,心思縝密,城府極深,為人行事,圓滑周到。」
虞妃雪停下了手上針線,似在想合適的措辭,半晌,抬眸對師香夷道:「我覺得他......我覺得他心下藏有陰詭計謀,其抱負不凡。」
師香夷輕輕晃了晃頭,有些不解,道:「虞娘子何出此言?」
虞妃雪道:「他是風敬桑庶出之子,因生母身份不恥,遂被逐出家門,而後入了天啟教得到冷教主賞識。這三年間,他率領天啟教眾弟子,四處征戰,先是生擒慕元鴻,後又贏得素懷容信任。他先前在風火門屢不得志,後來離了風火門,可以說是步步青雲扶搖直上,如果沒有超人的抱負,處事不敏銳圓滑,他怎麼做得到,從那正統血脈的污臭泥溝爬起來呢。」
師香夷似有所觸動,點頭道:「風火門如此看重血脈正統,他頭上還有幾個嫡系兄長,門主之位再怎麼旁落,也落不到他手裡,那他該是繼續留在天啟教,任冷教主總領之位才是。」
說到這裡,虞妃雪頓了片刻,道:「仙門大族,血脈正統,這裡頭複雜著呢,他也是迫不得已,才迴風火門認祖歸宗。」
師香夷疑惑道:「迫不得已?」
虞妃雪手指點在桌上,道:「風路行,若是繼續留在天啟教,擔任總領一職,恰恰是死路。大家心以為他歸本宗效力,是自己所願,實則是別無選擇,若我沒記錯,這冷教主膝下是還有個兒子?有他兒子在,這天啟教宗主之位,就落不到風路行的手裡......風路行還有什麼理由不認祖歸宗呢!」
師香夷先前一直不得解,如今一下豁然明朗,道:「原來如此!」
她認為風火門嫡系子弟眾多,回到風火門,傻子也應該明白這是要低人好幾等,事事要伏小做低,聽憑任之。如果在天啟教,身為冷道涯總領,又頗得冷道涯賞識看重,再怎麼也比歸本宗體面,誰知風路行的抱負這般大!
虞妃雪有些口乾舌燥,喝了一口茶,道:「風火門這場射獵大會來時匆匆,來勢卻是洶洶,你勢單力薄,還是謹慎些好。風火門因為四大惡骨血傀失蹤一事,急著派人跟蹤你,已然對你生了疑,加之你已明言有毀惡骨血傀之法,仙門怕是也已經起了忌憚之心。當年素懷容為奪四大惡骨血傀,不惜對伏魔度苦界趕盡殺絕,風景野為人心胸狹隘,今時為了奪妖術,也會對你下殺手。你孤身一人赴這場鴻門宴,想要全身而退只怕是不容易。」
師香夷思忖片刻,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冷靜地道:「射獵大會,各大門派在場,風景野再怎麼明爭暗奪,也得顧忌在場仙門弟子的性命。」
虞妃雪淡聲道:「渾水摸魚罷了。這一趟兇險,你就別帶阿嫣下山了。」
師香夷頷首點頭,轉而走到大殿門口,望著夜空中的滿天星斗。
天青雲淡,清風涼習,季司離從春山亭回到了雲間香雪海,因著凌雁秋禁閉,就站在房屋門口曠地抬劍練著劍法。他一身潔亮鶴色道服,風姿傲挺,衣袖隨風捲起恍如白雲拂衣,仙氣十足。忘巧塵雲劍霜白的劍芒一閃而過,劍柄脫手而出,旋即直直豎立在樹身,凌厲的劍氣驚起林間陣陣驚鳥。
季司離冷沉了一口氣,望著空中仙鶴自在盤旋,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才揚手收劍歸鞘。
屋舍圍欄外站著兩名看守的弟子,就在季司離失神之時,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腳步聲走進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