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凌雁秋忍著怒氣,捏著茶杯喝茶不再看他二人。季聞麟知道自己母親生怒了,輕輕地拍了拍季司離肩膀,季司離這才起身作罷,對著凌雁秋行了一禮,領了兩個月的禁閉便退了出去。
忽然,凌雁秋叫住季司離,道:「司離,白沙在涅,與之俱黑。你可否還記得,你父親當初不聽勸言,擅自離山的後果?」
季司離垂下眼眸,心裡若有所思,凌雁秋又道:「去吧,聞麟,你待留下,我還有話交代。」
凌雁秋與季聞麟對坐而談,凌雁秋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那師香夷就是師卿卿吧。」
季聞麟微微驚訝,道:「母親是如何得知?」
凌雁秋輕嘆一聲,道:「這三年來,司離每每出門征伐奉天宗,哪次不是為尋她而去,他以為不說我就看不出來。沐墟宮之事,那麼多人看著,他就跟著師卿卿墜下懸崖河底,哪裡把清虛道立身之本擱在眼裡?結交妖魔實為大忌,你做了這麼久的宗主心裡也該明白。時日一久,怎麼司離反倒忘了呢!而今我也是憂心,我見著師香夷,就記起了司離他爹娘!」
季聞麟淡聲道:「沐墟宮那日,我也有錯,明知司離什麼脾性,卻沒攔著他。有錯便認,有罰便受,司離是個明事理的孩子,知進退,懂分寸,非會與妖奴同流合污。」
凌雁秋說到這裡站起了身,回憶起過往那些是非恩怨,雙目有些微紅,連嘆了幾口氣,道:「最好司離能明白這個道理!當年他父親寧肯叛出宗門,也要護著那女子,最後是什麼下場?司離好不容易長大了,眼看他跟師卿卿來往,我也怕啊!司離生得那個性子,與他父親一樣執著,我是真怕司離被誤了前途!世人提起浮屠派,誰不恨師卿卿!鶴月說什麼她沒錯,這道理誰都懂,可如今她成了妖奴,誰能容得下她?因著謝武,司離沒了爹娘,現在又結識了師卿卿,我怎會不擔心司離重蹈他父親的舊轍!」
季聞麟默不作聲,只靜靜地聽凌雁秋說。
凌雁秋重重地嘆了幾口氣,道:「司離我就不說他了,望他自己能夠醒悟改過,此行除水祟,我還有一事相囑,要麻煩你走一趟。」
季聞麟道:「母親,不必過於憂心。」
這一邊,季司離回到了自己屋舍,手裡拿著一拂雪,面色鬱郁地看著遠山青黛上,霧靄沉沉,霏霏細雨,靜悠悠地聽不見任何喧鬧。
他抬頭望著檐下那一盞離江火,這一刻太安靜了,可他的心,卻根本靜不下來。
冷鶴月聽聞他被凌雁秋訓了話,便來他屋舍看他,見他滿面沉鬱,柔聲問道:「司離,心裡可是有事?」
季司離見著冷鶴月來,抬手施了一禮,微垂著眼眸,道:「長嫂,仙門為何會視妖奴嫉惡如仇?」
冷鶴月看他從沐墟宮回來之後,便一直苦悶不言情緒也較往日低沉,就知道他心裡有愁,道:「自原鄉會覆滅後,妖族弟子便淪為罪孽妖奴,仙門修士為已身修煉,開始殺妖奴取仙元靈根,妖奴為獲平等自由,殺仙士證道,要說妖者罪惡滔天,仙士也沒多大區別。世間所謂正義公道,無非是看誰強一些,誰強誰就是正義公道罷了。在得勢者眼裡,有些事情真正的緣由,根本就不重要......仙門大派自詡正義公道,有些仙者原也是仁義盡失的。」
季司離微微垂眸,望著地上失神,一言不發。
冷鶴月道:「司離,你可有問過,師姑娘,因何成妖奴?又曾經歷過甚?」
季司離淡聲道:「我問過她,她不願說。」
冷鶴月寬慰道:「許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須臾,她又道:「司離,正七月了,你是不是該去春山亭了。」
第84章 沐墟伏誅
奉天宗被伏魔度苦界剷除之後,曾經最大的沐墟大都,淪為屍骸之地。而經此一役的各大門派,因人才凋敝正尋求招攬數量龐大的弟子分流到下設轄內各個駐鎮仙府,其中湧向前幾大門派的人最多。
在長街中,數名佩劍鄉野散修圍著一道告示榜招攬仙門弟子的紙張高談闊論,個個意氣風發談論起該去哪家門派更好。
七月初七這一日,師香夷經過清虛道一處轄地,因奉天宗倒台,山腳下的糧倉、錢財、商戶全被滅度葬刀盟境內的門派,趁亂給洗劫一空了,是以一時間各處城鎮缺糧,此行若是不儘快籌措出過冬糧食帶回去,不焚天坑內大量的妖奴流民將會餓死街頭。
她帶著師茹嫣坐在馬背,緩緩行在清虛道一處小鎮街頭,帶著靈石準備來此購置糧食,忽然後背一道突兀的聲音,喚住她道:「師姑娘!」
聞聲,師香夷微微一怔回過頭一看,只見不遠處正緩步行來一襲白衣,手持拂塵佩劍而來的男子。
那名男子面頰兩側稍稍消瘦,笑容和煦,氣質容雅,遠遠的還未走近,嘴角就帶著柔和淺笑,師香夷神情有些意外,抱著師茹嫣下了馬,上前施禮道:「季宗主,幾日前便聽聞此地有邪祟作亂,本想來一探究竟,沒曾想今日就被季宗主收降了。」
季聞麟微微頷首道:「師姑娘所料不錯,誅除邪祟事小,旁事為大,師姑娘可否同飲一杯。」
聞言,師香夷立即明白,對方是有事特意來找自己,冷冷笑道:「榮幸之至。」
季聞麟淡笑一聲,兩人便尋了一間茶樓對坐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