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吹風機嗡鳴聲中,剛才的對話一遍遍在重複。
真心話。
秦芷卷翹長睫下,閃著複雜眸光,她看著牆面上的痕跡出神,白色的牆皮脫落,露出灰色的疤痕。
那樣的枯燥無趣。
也會像現在一樣,短暫地吸引她的駐足嗎?
她沒有答案。
窗外,被風吹動的樹葉緩緩搖曳。
敲門聲響起時,秦芷已經躺上床。
聲音並不響,咚咚兩聲後停下來,仿佛確信她聽到,沒有再敲一次的必要。
秦芷掀開被子起身,她心知肚明門背後是誰,她無意識地放緩呼吸,手握住金屬門柄,往下壓,打開手指寬的門縫。
陳硯南立在門口。
陳爺爺早回房間睡覺,客廳的燈已經關掉,只剩下走廊的,光線暗淡,他的影子被模糊投在牆面上。
儘管做好心理準備,看到他時,仍然像是有一隻手沒入她的胸腔,攥住在跳動的心臟。
她聞到他身上的酒氣。
比以往都要重一些,但並不難聞。
陳硯南手臂抵著門框,五官在陰影里更加立體:「你還沒有回答我。」
握著門柄的手心出汗,秦芷聲音很輕地問:「只是遊戲,需要什麼回答?」
「我需要。」
「我想要知道。」
陳硯南抿唇,喉結滾動了下。
秦芷在門後,穿著單薄的素色裙子,烏黑長髮下的臉巴掌大小,濕潤的目光看著他時,整個人像枝頭上伶仃開放的小花,清幽的,在夜晚裡發著淡淡的光澤。
她抿下唇,緊張得要命。
南瓜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趴在陳硯南的腳邊,睜著好奇懵懂的眼睛望著她,尾巴左右搖擺拍打著地面。
「進去說?」:
陳硯南無聲笑了下說:「還是你想要當著南瓜的面嗎?我沒關係,但它還小,還沒到找女朋友的年紀。」
秦芷:「……」
她沒回答,陳硯南往前,她下意識後退。
門是隨手關掉的。
南瓜前一秒搖著的尾巴瞬間停住了。
臥室里沒有開燈,只是拉開窗簾,借著窗外的月光,是她有意的,燈光太亮,臉上細微的表情也無處藏匿。
開關在陳硯南身後,現在再去打開已經不現實。
房間的面積不算小,比起她以前住的,大姑家的雜物間,都要大很多,但陳硯南進來後,整個空間都仿佛在收縮,變得狹小逼仄。
兩個人只有一步之遙。
陳硯南往前,神情不清,他說:「如果你介意是玩遊戲的懲罰,我不介意再重新說一遍。」
秦芷怔怔地望著他的眼睛,她在後退。
「秦小芷,我喜歡你。」
「活到現在也沒這麼喜歡過一個人。」
「你看我合適嗎?」
「夠不夠格做你男朋友?」
「……」
不同於電話,身邊也沒有其他人的嘈雜聲,只有他們兩個人,面對面。
秦芷呼吸一止。
她曾看見過別人一次次向他告白,作為旁觀者,觀眾,她只有羨慕,羨慕她們的勇氣,做了她這輩子都不敢做的事。
月亮應該永遠高懸,遙不可及的,她沒想過月亮會向她而來。
昏暗光線虛化他的線條,一切變得不真實。
秦芷想到很多,陳爺爺說她是自己的親孫女,陳硯南媽媽說陳爺爺很荒唐,讓兩個青春期男女生同住一個屋檐,想到廖明珠,也想到秦振。
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挪開視線,抿唇搖頭:「你今晚喝了酒,這些話……就當你沒說過。」
陳硯南:「我是喝酒,不是喝醉,也沒有昏頭,我知道我自己在說什麼。」
他話音一頓,往前再邁入一步,秦芷退後停住,後腰軟肉抵在書桌的邊緣,她一隻手撐在桌面,手指在受力下泛酸。
書桌靠著窗。
兩個人從陰影里進入月光下,陳硯南的臉變得清晰,他凝視著她,問:「倒是你,真的清楚嗎?」
秦芷長睫輕顫,抿緊的唇被咬過,濕漉紅潤。
陳硯南垂下的視線在那抹紅停留,眸底的黑色愈深,他靠過來,氣息滾燙:「你從來沒叫過我哥。」
他的手臂撐在書桌,兩個人距離被無限拉近,他貼著她。
秦芷低頭不敢去看他,額頭幾乎低著他的胸口,她聲音悶悶地說:「因為不是。」
雖然陳爺爺說他們是兄妹,但那不過是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