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她們的爭吵對彼此毫無傷害,二號通常對此並不關心。
但二號從胖花和西西的廢話中得到了一條有用的信息。
徐一枝的父母很開心,徐一枝很開心,她的胖花也很開心。
那便足夠了。
一號坐在老祖宗前,頭上還貼著一塊退燒貼,懨懨地看著電腦屏
幕。
他自動屏蔽了胖花和西西發出的嘈雜噪音,他的手搭在滑鼠上,看似沒有動,但是屏幕上閃過了很多數字。
數字閃得很快,人眼只能看到白花花一片。
經過一號的改裝,滑鼠成了個接口,他的手放上去,便與老祖宗連接在一起。
老祖宗是個笨重的大背頭,這種形態早就被主流拋棄,但它的內部,早就不是當初的模樣。裡面的結構錯綜複雜,使它能夠承受一號的數據輸入。
一號仍然無法確認自己的狀態到底有沒有問題,他將身體內一些異常數據輸入老祖宗內部,使數據可視化。
在屏幕上閃過的數據中,他慢慢理清了一些線索。
他好像發生了一些故障。
這些bug,一號十分贊同這個人類詞彙的表達形式,十分生動地貼合了他現在的情況。
這些bug,和看不見的蠕蟲一樣,進入了他的身體中。
他的鏈條沒有任何問題,卻被這些小蟲子找到了入侵的間隙。它們嵌入他的鏈條中,大搖大擺地在其中紮根,改變了一些他的思維方式。
他的邏輯仍然嚴絲合縫,但不過其中的絲卻多了幾縷不同的顏色。
一號沒有頭緒,他不清楚自己這個狀態到底有沒有問題。
他到底還是不是母星所認可的優秀的一號?
他考慮很久,最終決定先不把這個情況匯報給母星。反正母星還有五年就要降臨了,等母星降臨後,他再把這個情況匯報。
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合格的一號應該做的事情。
一個合格的一號,應該在遇到異常的時候,立刻把情況反饋。
但一號正襟危坐,他的眼珠定定地鎖在屏幕上,而他眼球內部的視覺捕捉裝置卻已經移動,跟隨在二號身上。
二號正在洗手間,她買給一號的花有些枯萎了。因為一號每周都會給她送花,為了糊弄他,她偶爾也會給他送花。
花朵的邊緣有些發黃乾枯了,二號是想丟掉的,但一號並不捨得。
花草無意義,一號向來覺得地球上的生物和事情都沒有意義。但這幾朵花被包紮好,被他的二號捧了一路,被她送到了他的面前。
那麼這些花便變得和地球上其他所有的花都不一樣了。
他堅決要保留這些花一段時間,二號無法說服他。
最終,二號決定將花插入花瓶中,她拿著剪刀將花的根部修剪成一個傾斜的坡度,然後插入了花瓶中。
現在,她在洗手間的水池旁,給花瓶里灌水。
洗手間的門半開著,只露出二號的一半身體。
一號的視覺捕捉裝置長久地停留在她露出的一半身體上。
她穿著黑色的長裙,這是她一貫喜歡的顏色,長裙下露出了一點腳腕,人類看來並沒有異樣,但一號能通過她偽造的皮膚,看到她內部的機械構造。
他注視著她,忽然覺得有些羞澀。
他透過她偽造的皮膚看她的機械本體,和人類看衣服下的軀體,到底有沒有區別?
但她是他的妻子,他們是彼此深愛的人,於是一號又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他沒有直接和母星匯報異常,也有她的一部分原因。
她的感染比他來得更早,更猛烈一些。
如果現在匯報的話,勢必會牽扯到她的問題。
一號不想讓她遭受額外的風險。
等到母星降臨,他遞交了婚姻申請,他們成了母星認可的夫妻,然後他再匯報問題。
這樣的話,即使母星有什麼處置措施,他們總歸在一起。
一號明白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這個決定與鏈條中刻著的行為準則違背,天然地讓他覺得痛苦。
但他什麼都沒說。
這份痛苦讓他自己承擔就足夠了。
因為知道自己錯了,在有些無法改變的事情上,他便接受了繼續錯下去。
比如,胖花是他們的女兒。
他不可避免地可以對她產生一些感情。
一號終於將目光投向了胖花。
胖花還在和西西說話,她總是能發現很多的事情,大多都沒有意義,但她可以和西西討論很久。
比如現在,她在說班級里的粉筆。
粉筆有什麼好討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