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手無數次罪惡地伸向了那塊糖,但她的另一隻手,又正義地打退了伸出的小手。
「胖花花,你怎麼能這麼做呢,郝一可是給你偷吃過小餅乾的啊!」
她憤怒地譴責自己:「郝一還因為小餅乾,被媽媽批評了。我怎麼能偷吃郝一的糖呢!」
她煎熬著,終於等到二號把飯做好了。胖花跑向了二號,她抱住了媽媽,將頭埋在媽媽的肚子上。
「媽媽,你來得太及時了,你拯救了一個耷拉的靈魂。」
二號:?
胖花最近會看點電視劇了,學會了裡面的一些東西,但學不完整,比如剛剛,她想說的是墮落的靈魂。
但墮落這個詞在生活中的使用率太低了,她很快便記成了耷拉。
直到睡前,那塊糖都在胖花的腦子環繞著。
即將睡著的時候,她還在迷迷糊糊地說:「媽媽,讓郝一把糖吃掉,胖花花不想變成耷拉的壞寶寶。」
胖花睡著了,二號不再注意偽裝,她的眼睛不再眨動,像是死物一樣僵硬著,發出慘白的光。在眼睛裡,她工作著,處理最近拍的照片。
幾分鐘後,她便完成了最近的工作量。
隨後,她也閉上了眼睛,像個真正的人類一樣,享受夜晚。
一號到海市之後,走了很遠的距離,夜風跟隨著他,殘葉在他腳下打著旋。他到了小區里,打開了房門,走進了臥室門口。
他看到二號注視著他。
一號輕聲問:「願意聊聊嗎?」
二號猶豫了下,看了眼睡得很香的胖花,輕柔地起身,關上房門,跟一號走到了客廳。
二號已經有一些人類的習慣了,儘管不需要,她仍然打開了客廳的燈,兩個人面對面坐在餐桌旁邊,遠遠看去,其實有些溫馨。
就像是普通的夜談的關係很好的夫妻。
事實上,他們之間聊的,也是比以前更像人類的話題。
一號慢慢將錢斯明的結局將給了二號聽:「真奇怪,明明是無關的人類。」他卻受到了影響。
一號沒說後半句,但二號明白他的意思。
「人類是有傳染性的。」二號這樣說。
但一號並不承認自己被傳染了。儘管在他的數據鏈路中,那個名為錢斯明的顆粒已經變成了硬塊,融入了那段鏈路中,再也無法隔離,但一號仍然不敢承認這一點。
「之前我認為人類是和我們無關的物種,」一號謹慎地措辭:「當然了,我現在仍然是這麼認為的。但也許,他們也是有優點的。」
「關於這點,我想我們之間是有共識的。」一號意味深長地說,二號的手輕輕抖了抖,她點點頭,認可了。
「因此,我在考慮,在下次和母星的匯報中,將這點共識加進去。」一號嚴肅地說:「我並不是想讓母星對人類多仁慈,只是也許這也是有用的信息。」
二號同意了。
他們並不會影響母星的決策。
即使二號很清晰地知道自己愛胖花,但她仍然沒有阻止過一號將胖花的生長過程反饋給母星。
他們撫養胖花,本就是為了偽裝和人類的生長數據。
他們是為了母星服務的機器人,為了母星而生,也會為了母星而死。
對母星的忠誠,是刻在每一根鏈條中、不可更改的原始數據。
房間裡有了動靜,胖花從床上爬起來,沒有看到媽媽,她很想哭,但是聽到了外面的聲音,她不再害怕,眯著眼睛,搖搖擺擺地走出來。
她走向二號,二號將她抱起來,胖花便接著睡了。
但她迷迷糊糊,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號。
她想起了惦記了很久的事情。
「郝一……」胖花含含糊糊地說:「桌子上給你留了糖,很好吃,要吃掉……」
因為錢斯明,一號的能量正處於最溫柔的階段,胖花的這句話很輕易地打動了他。
「人類真的很奇怪,」他再次重申:「他們總是在和其他的人類建立連接。」
他步入了人類中,便也不可避免地,被人類產生了牽絆。
一號看向了二號,在意識到自己和人類有牽絆的時候,他便發覺其實自己和二號也有著牽絆。
甚至他和二號的牽絆比其他的都要深。
母星那麼多二號,卻只有她是自己的二號。
他們共同撫養了一個孩子,她為他擋過星球碎片。他們共同度過了無數光年,又在地球上遇到了很多人,經歷了很多事情。
這些把她變成了於他而言,獨一無二的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