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丫鬟。謝漼聽承安說,關在大夫人院中的丫鬟,與尋真模樣相似。
原來……竟這般像。
謝漼視線往下,見她股間滲出血跡,便問一旁的僕役。
「此人犯了何事?」
那僕役答道:「回五公子的話,這丫頭衝撞了大夫人,便打了三十板子,逐出府去。」
石榴抱著包袱,身子抖個不停,極力垂著頭,低得都快貼到地上了。
謝漼道:「給她拿些傷藥,再發一筆遣散銀子。」
僕役聽了,心裡一驚,臉上卻陪著笑,忙應道:「是,小的這就去辦。」
石榴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多謝五公子。」
謝漼頭也不回地走了。
離開前的那天晚上,謝漼叫來承安,取了身契給他。承安拿著自己的身契,傻愣愣地站了好久。謝漼又遞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承安接過,抱在懷裡,聲音發顫:「……爺。」
他十歲起便跟著謝漼,如今已有十三年,從未想過會離開謝漼。
姨娘慘死,他心裡懊悔萬分,都怪自己當時沒多留個心眼,才讓惡人有了可乘之機。
本以為謝漼定會嚴懲,便是挨五十板子,都是他該的。
可爺卻……給了他身契。
承安撲通跪地,將包袱放在一邊,五體投地:「求爺,莫要趕我走……」
謝漼只平靜地對他說:「承安,我與你初時之時,你說你讀過三年書,是因家中艱難,才不得已將自己賣了,如今,你我主僕緣分已盡,你便可去走自己的路了。」
謝漼說完,承安已淚流滿面,他跪著,向謝漼磕了三個響頭,走之前,將手頭的事交代給永望。
其中,有一塊地,謝漼走的這一年半,承安就一門心思撲在這上頭。謝漼臨走前,給了他設計圖紙。承安加緊督工,命人入深山,采巨石。開池引流,起戲樓,築觀星台,立藏書樓。
如今宅子已建了小半。
之前,承安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這事上。
永望便問:「那我可要繼續辦這個?」
承安:「若爺沒提,便先放一放吧。」
交代完一切,承安自去領了五十板子,便離開了。
翌日,父子倆上路了。
謝璋第一次遠行,心裡卻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出城門時,他掀開窗簾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後轉回去,抱住謝漼的手臂。自謝漼兩次病重,謝璋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愈發地黏他。
「爹,我們以後還會回來嗎?」
「會的。」謝漼的目光朝另一個方向飄去,許久,才道,「你娘還在這裡,當然要回來。」
聽到這話,謝璋的眼眶濕了,哽咽
著嗯了一聲。
引兒背著尋真,終於在晌午時分,進入泗州城。
在官兵的指引下,引兒背著昏迷的尋真來到了最近的一處臨時醫所,醫官開了藥,引兒餵尋真喝了藥,又守了一夜。
翌日早上,尋真睜開了眼。
引兒驚喜,眼中立刻迸發出光:「姐姐,你終於醒了!……可擔心死我了。」
尋真環顧四周,在廟裡。
「這裡是哪裡?」
「泗州城。」
尋真撐起身,腦袋還有點混,引兒拿了些稻草,墊在尋真後背。
尋真開始整理思路:「我們昨天是怎麼進城的?」
「官兵未嚴查,只每人問了話,我按照姐姐你教我的說,便放我們進來了。」
尋真點點頭:「謝謝你,引兒,要不是你,我肯定就——」
「呸呸呸,姐姐總愛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引兒道,「昨天真真是把我嚇壞了!」
尋真彎起眼睛,看著引兒笑了一會,道,「不過,從今往後,我便要以男子的身份生活了,引兒,你還是得改口。」
引兒:「姐姐的意思是,若我們重新入籍,你要以男子的身份?」
尋真:「嗯。」
引兒:「姐姐,萬萬不可,若以男子入籍,扮成男子的艱難暫且不提,最要緊的事,那豈不是……再也不能以女子面貌出現在世人面前了?這怎麼可以?」
雖然在這個朝代,家庭無男丁的情況下可以立女戶。
可即便如此,有很多事,要靠男人的身份才能做。
尋真:「首先,以男子的身份在外行走,不管是做生意,還是旁的,都會便利不少。」
「其次,我們兩個女子,若立了女戶,又如此年輕,還身負巨財,一旦為他人知曉,他人定會覺得我們兩個弱女子好欺負,說不定會動歪心思,霸占我們的錢財。若是換成男子,他們便會忌憚幾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已經準備好了。我知道假扮男子很危險,要是被發現,我們騙戶籍的事被揭露,就會連累你也受罪,若是被判刑、仗打,甚至有可能丟了命。」
引兒聽到這裡,跺了一下腳:「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