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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豈眉頭緊鎖,沉思片刻後說道:「那畫現放置在家中,我此刻便回去取來,只是需要你家大人稍作等候。」

承安頷首,問道:「范大人可是騎馬回去?」

范豈點頭。

承安:「如此,那小的便跟在大人後頭。」

此處乃上次范豈與謝漼機緣巧合之下隨意步入的包廂。

范豈捧著畫像,撩開錦簾。

只見謝漼端坐於案幾前,進行斟茶之禮。

在大周朝,茶禮儀乃是一門精深的學問,有著諸多講究步驟。

就如謝漼此時所為,先用茶匙挑起茶葉,放入茶碾,緩轉碾輪,將茶葉細細碾碎後,再用茶羅過篩,取之粉末。

再以沸水沖洗茶盞,使其溫熱,接著舀取適量茶末置於盞中,提壺注水。

注水之時,水流如絲,輕盈而下,落點精準。

那舉手投足間的姿勢儀態,與范豈在蘇州府所見之人全然不同,果真是這東都城世家大族精心培養出來的貴公子。

無怪乎聖上也曾讚譽謝漼「才情與品貌兼修」,這般風姿,實非尋常人可及。

范豈心懷忐忑,在謝漼對面落座,握著畫卷,開口道:「繕之,我……將畫帶來了。」他下意識捏了一下畫卷。畫作完成後,他還裱了起來。

謝漼伸出手:「給我罷。」

范豈將畫遞與謝漼,見他接過畫去,不禁面紅,羞赧告罪道:「繕之,我當日一時過於沉浸其中,繪畫之時便有些忘情,以至於收不住手,畫中有些不妥之處,你若是生我的氣,我亦……」

恰在此時,身旁有一陣風襲過。

謝漼尚未收好畫,便被突然闖入的潘競一把奪了去。

潘競手持畫卷,高高舉起,目光在范豈與謝漼二人身上來回掃視,口中笑道:「繕之!你何時與懷逸的關係這般親近了?竟然在此處偷偷相會?可叫我逮了個正著!」

范豈頓時心中一緊,神色緊張萬分。

謝漼乃謝府之人,即便讓他看了這畫,亦是自家人,並無大礙,可潘競卻大不相同。

潘競正值年少輕狂之時,行事無忌,若是讓他瞧了,那可就大為不妥了。

范豈連忙站起身來,焦急地說道:「子尚,你不能看!」

潘競本也沒要看的意思,只是見范豈如此緊張,反倒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於是調侃道:「莫不是畫得什麼春宮?」

范豈辯解道:「不是春宮……」

潘競不依不饒:「那是什麼?你跟繕之看得,我就不行?」眼珠子一轉,又接著道:「你二人還偷偷在此相見,實在是可疑得很!」

謝漼道:「子尚,畫給我,你的確不能看。」

謝漼竟也這麼說,到底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畫?

潘競嘴上雖道:「好吧,還你便是。」然而,就在他將畫遞還給謝漼時,手一抖,那畫便脫離了他的掌控,在空中飄搖而下,撲簌簌地在三人面前展開。

畫卷翻滾,持續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一路鋪展,鋪滿了整張案幾,甚至將案上的茶壺茶杯都掩蓋了去。

有一處被茶水洇濕,留下了一片仿若雲翳般的水漬。

范豈下意識的反應並非是去遮那畫,而是急忙俯身,小心翼翼地將被壓在畫下的茶壺和茶盞一一取出,而後拈起衣袖,將洇濕的部分擦乾。

那專注的神情,足以見其之珍視。

雅間頓時靜了下來。

只見畫中所描繪的乃是一處荒蕪的池塘之畔。

池塘邊上,有一女子趴臥,腦袋歪向一側,一隻手托腮,另一隻手擒著本書。她的嘴裡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

兩條小腿豎著,一前一後,裙擺下落,露出細而長的小腿。

畫工堪稱精妙,竟讓人產生一種錯覺——那女子豎起的小腿,似乎正在微微晃動。

女子眼睛明亮而有神,似一泓清泉。神態靈動而鮮活,如此愜意自在。

實在不像這俗世女子。

畫中右上方提詩。

《逢仙》

荒池草亂隱幽蹤,煙水茫間幻玉容。

仙子含睇嬌且媚,書生誤入魄魂融。

驀地,潘競的腦海中閃過韋義的話,那八個字,自然而然地與這畫中的女子形象對上了號。

「山中精怪,水中靈仙。」潘競轉頭看向范豈。

「懷逸兄,這位莫非便是你的心上人?」

有第三人在場,范豈不好多說什麼,矢口否認道:「不是……這只是我隨手畫著玩的,並無其他深意。」

潘競笑:「隨手畫……懷逸兄,你可莫要誆騙於我。這美人圖,畫得如此精妙絕倫,若是隨手而畫便能得此佳作,那懷逸兄你自稱國手,也稱得上是當之無愧了。」

范豈回想當日,小酌幾杯,一時情思激盪,難以自抑,只覺手癢難耐,臨月酣暢作畫,盡情揮灑。

整個作畫過程一氣呵成,毫無阻滯,這幅畫自然是他的得意之作。

「心上人便心上人,如此扭扭捏捏,這般不誠實!」潘競道,「你給繕之看作甚……叫他幫你找心上人不成?」

范豈不免瞧了眼謝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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