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謝漼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頭頂,沉甸甸的,壓得她不敢動彈分毫。
時間仿若在這一刻靜。
尋真覺得自己的雙腿已經漸漸麻木,酸痛感順著腿部的經絡向上蔓延。
尋真忍著不適,保持跪坐的姿勢。
謝漼終於再次開口:「既如此,確是不便。」
那聲音里聽不出什麼情緒,平平淡淡,讓尋真一直繃著的心弦稍稍鬆了些。
緊接著,尋真聽到了謝漼下床的聲響。
她抬眸,眼角的餘光瞥見他取了放置在几案上的衣服,而後披上,走了出去。
等到腳步聲完全消失後。
尋真陡然鬆懈下來,爬到床邊,撩起帳子一看,室內空無一人,謝漼的確已經走了。
尋真靠著床頭,望著床頂的帳幔。
腦海里不禁浮現剛才的畫面。
方才,她的確是看到了辣眼睛的……
倒是證明了,謝漼不是性冷淡。
話說回來。
謝漼那臉,那胸,那腰,那大腿,那身段。
說一句絕色,不為過。
尋真忍不住要給自己點一個贊。
絕色當前,不為所惑。
她這自制力,是頂級的!
「姨娘……?」
外面傳來月蘭的聲音。
尋真應了一聲。
月蘭:「姨娘,您沒事吧?」
她方才聽到動靜,便出了耳房,卻只見爺匆匆離去的背影,那腳步竟比平日快了幾分。心中不禁忐忑起來,暗自思忖莫不是姨娘觸怒了爺?
「我沒事。」
尋真的聲音自帳內傳來,平和而鎮定,聽不出絲毫波瀾。
月蘭略一思量,道:「姨娘,那奴婢這就將帘子掀開了?」
「嗯。」
月蘭掀開帘子,目光掃過尋真胸前,道:「姨娘可要沐浴,奴婢喚丫頭們去燒水。」
尋真低頭看了一眼,才後知後覺感應到,身上黏膩得難受。
點點頭:「去吧。」
熱氣騰騰的浴桶中,尋真泡在水中。
月蘭站在一旁,手持木勺,為她舀水淋在肩頭,欲言又止。
尋真:「別擔心,沒事。你下去吧,我一個人泡會兒。」
月蘭:「是。」
尋真泡著泡著,思緒愈發清晰了。
剛才,不就恰恰證實了尋真一直以來對謝漼的猜測嗎?
尋真猛地從水中站起身來,水珠順著肌膚滑落,滴入浴桶,濺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不想了。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之後去謝漼院子上課。
謝漼似乎沒有將那天她的拒絕放在心上,用膳的時候也沒有為難她。
尋真視線在他身上一掃。
素錦長袍,領口袖口皆緊束,神色如常,周身散發清冷之氣,且很有距離感。
完全沒有那天……
謝漼淡淡瞥她一眼。
尋真連忙收了自己放肆的視線。
謝漼問:「近日課業,進展如何?」
尋真答:「《大學》已背會大半了,《論語》還在研習中。爺先前講的那些我都先背下來了,多看幾遍,就慢慢能理解了。」
謝漼點點頭:「向學態度,尚算可嘉。」
謝漼注視著她,不知在想什麼。在她身側轉了兩圈後,道:「且背來一聽。」
尋真就開始背,果真背到中後部分卡住了。
謝漼聽完,卻問:「我令你習經義,心中可曾有怨?」
雖然不知道謝漼是起了什麼興致,從讓她學《女戒》變成學四書五經。
可能是有教書的癮?
她當然可以不學,只要表達出強烈的抗拒,謝漼應該不會勉強。
但尋真心裡,是想學的。
照月蘭她們說的,如今「她」有了名分,又為謝漼育有子嗣。
那麼她只要安安分分待在那個小院子裡,什麼都不用干,只要做好眼前這個男人的妾,將他伺候好,大概可以麻木地過一輩子。
或許這是最穩妥的一生。
但尋真絕不想這樣。
想到這裡,尋真坦然應道:「一開始或許有一點點吧……」
尋真仰頭看著謝漼,認真地說:「但是,我很感恩您能教我。我想學。我不想愚昧無知地活在這個世上。」
「我想睜眼看世界。」
「睜眼看世界。」謝漼重複念了一下。
尋真一愣,這時代有「世界」這個詞嗎?
聽謝漼這麼說,好怪。
謝漼看著她:「世為遷流,界為方位。」
「真兒所言,細細品來,竟有幾分禪機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