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鐵柱有了經驗,急忙將茅台酒塞進懷裡,包的死緊,這回沒讓雙眼放光的兩個兒子撲上來搶走。
「除夕和大年初一,軍區也不放假。」良馨解釋:「我就沒讓我公公婆婆過來,年後有時間再聚。」
「應該的。」
良鐵柱抱著茅台,還沒喝,就像是喝了大補藥似的,「我這個年,忙大隊的事都忙得暈頭轉向,軍區副司令那麼大的官,肯定是忙得脫不開身,當幹部就是要以國家和人民為先,我們小家,什麼時候都能聚。」
陸衝鋒提了一包普洱一包龍井,放到桌子上。
良鐵柱登時又說了一籮筐體貼的話。
良馨「嘁」了一聲,將一沓布也拿了出來,分給兩個嫂子和侄子,「軍用布外面買不到,大嫂二嫂,你們拿去一人做一件兩用衫。」
一家人摸著綠色布匹,愛不釋手,收穫了一大堆羨慕的眼神。
良馨把點心和糖拿出來,分給了伯叔家的大娘和小娘。
都是結婚前,給她嫁妝添禮的人。
中午吃飯,大娘和小娘又一人掏了十塊錢,給良馨封了紅包,作為升學禮。
良馨擋住陸衝鋒的酒杯,看著大哥,「他不能喝酒,別灌他。」
「哪有女婿上門不喝酒……」
「不喝酒怎麼了?」良鐵柱打斷五服內的侄子,「你見過幾個像我們家這樣的女婿?就你們天天想著喝酒,腦子都被酒燒壞了,才連個師專都考不上,全村出了兩個大學生,都是女孩,你們還有臉喝!」
將一群侄孫罵成鵪鶉,良鐵柱拿起桔子汽水往桌子上一磕,磕掉瓶蓋,滿臉親切笑容遞給陸衝鋒,「不喝酒就喝這個,我們大隊開了供銷社代銷點,有的是汽水,多喝。」
陸衝鋒:「謝謝爸!」
「哎!吃,多吃肉!」
良馨看著陸衝鋒每叫一聲爸,良鐵柱就激動地渾身打顫,恨不得把一海碗紅燒肉全倒進陸衝鋒碗裡的樣子,又「嘁」了一聲。
陸衝鋒湊近良馨,低頭問:「你怎麼一直在嘁?」
良馨夾了一塊塘里魚燉蛋給他,「他還沒喝酒,就快被你哄醉了。」
陸衝鋒得意一笑,「我也高興。」
「高興什麼?」
「高興來到你長大的地方,見到你這麼多家裡人,我現在是名正言順的良馨女婿了!」
良馨看他上揚的嘴角,跟著一笑。
吃完了飯,陸衝鋒非要去逛一逛槐花村。
良馨便陪著他去逛。
逛著逛著,身邊人語氣就不對了。
走到雪堆積的農田梗上,陸衝鋒欣賞著一片綠油油的麥田,突然來了一句:「衛遠陽是不是也種過這片地?」
良馨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我就問問。」
陸衝鋒自己就轉移了話題,「這田,真綠!」
良馨:「……」
一路往西邊大河的大壩上走,陸衝鋒走著走著,突然又道:「這路,衛遠陽比我走過的次數多吧?」
良馨淡淡「嗯」了一聲。
陸衝鋒不說話了。
良馨看了他一眼。
陸衝鋒再次轉移話題:「這路,真直!」
走到大壩上,看著壩下一長片楊樹林。
細長繁密的枝條簇擁著主幹,直達藍天雲霄。
冬天樹葉幾乎全落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條在寒風中站立。
林前一道波光粼粼的寬闊大河。
坐船到對岸,船都得走上十分鐘。
良馨在陸衝鋒開口之前說話,「小時候,夏天晚上,我經常打著手電筒來這裡找剛脫殼的知了。」
陸衝鋒:「多小?」
良馨:「……結婚前幾乎每年夏天晚上都來,這裡樹下有很多薄皮小洞,一挖一個知了猴,不過有一次盧葦摳出來一條蛇,嚇得很長時間沒小孩子敢來這裡找知了猴了。」
後面的話陸衝鋒沒再聽清是什麼,心思全在前面那句每年夏天晚上都來。
每年。
晚上。
那衛遠陽起碼和良馨摳了五年的知了猴。
他一次都沒和良馨找過……
良馨看著沒反應的陸衝鋒,冷風將他的膚色吹得冰白透紅,顯眼出極好的骨相,嘴唇也粉得發艷,但嘴角微微緊繃著,「你又想什麼了?」
陸衝鋒遠眺大河,「這水,真多!」
「……」
良馨左右看了看沒人,將手從口袋裡拿出來,牽住他凍得骨節發紅的手。
陸衝鋒立馬回握,回握完才想起看了看大壩兩旁有沒有人,剛才繃緊的嘴角,也鬆了下來,並緩緩上揚。
良馨牽著他順著大壩坡度往下走進楊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