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將包在良馨頭頂的紅色方巾拿下來抖了抖灰土,再重新疊成三角圍在她脖子上系好,看著被凍得白裡透紅的巴掌大小臉:
「管他是誰,總之是這軍區大院裡的人,能住進家屬院的總歸是幹部,家庭成分不用擔心,都是經過嚴格的政審篩選才能當上軍人……不准皺眉!」
二嫂訓了一句,嚴肅道:「就這關係還是我回娘家大鬧一通才不情不願給我安排的,今天你要不好好表現讓這事成了,回去你就等著挨批吧!」
良馨慢悠悠道:「你找的又不是軍人本人,是幹部子弟。」
「父母出身都沒問題,兒子還能有什麼問題。」二嫂說這話眼神虛了虛,話也跟著軟了點,「要不是你為了衛遠陽那個過河拆橋的陳世美……」
二嫂的話戛然而止,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話音一轉接著道:「要不是你去多養那六隻雞,相親也不會相的這麼匆忙,我剛才可不是嚇唬你,這一次我們大隊攤到了一個批。斗名額,你在這關頭被抓住,爸是個官迷,篤定會大義滅親把你推出去立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典型,批完你還得送進縣裡關兩個月!」
良馨腳步加快,「走了。」
二嫂滿意笑了,「這就對了!……哎?他怎麼又走了?」
路過三層團職樓,衛兵停止腳步,與一名四個口袋的幹部敬了禮,便繼續往前走。
前進的方向,讓二嫂眼裡的疑惑慢慢變成了狂喜,激動地聲音都顫抖了,控制不住力道使勁搖著良馨的手臂:「前面是西院!」
良馨詫異,沒說什麼跟上去。
「四層樓房!」
二嫂看著右側的四層紅磚樓,抓著良馨手臂的指甲已經快嵌進肉里去,臉頰激動地紅撲撲,壓不住嗓子,聲音都微微揚高了:「師職房,小妹,這裡面全都是四室一廳的師職房!這是爸那個大隊支書一輩子可能都說不上話的大幹部!這下你有救了!你要享福了!」
良馨把二嫂激動的手掰開,揉了揉胳膊,「你連是誰都不知道,虎子大舅也不來,真能這樣進去相親?」
二嫂再次抓住良馨,正想說什麼,發現衛兵走過四層樓房,依然沒有停下,臉色頓時一變。
二嫂沒回答,良馨轉頭,發現她嘴唇正哆嗦著,順著她的視線望向衛兵的背影,渾身的困意與懶散勁稍稍退卻。
兩人一路隨著衛兵,走進家屬院後側一道有哨兵站崗的院門。
一幢幢青瓦灰牆,絳紅門窗的二層小樓,隱在蓊鬱的樹木之間,幽深空靜。
衛兵停在其中一幢門前,對著門崗警衛敬禮後,轉身對著二嫂與良馨敬禮,指向門口,示意目的地到了。
二嫂下意識抬起僵硬的手指放到太陽穴回禮,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
寂靜的道路,響起口水吞咽聲。
良馨打量完,眼裡帶著不確定看向二嫂,「這裡?」
二嫂除了「咕咚咕咚」不停咽口水,一點反應沒有。
帶路的衛兵已經走了,道路上又來了一隊流動哨,二嫂再傻下去,就要面臨被盤查了。
良馨掐了掐她冰涼的臉。
二嫂被掐醒,臉上毫無之前看到
團職樓師職樓的激動興奮,反而全是驚惶失措,「這……這……」
顯然很明白這樓意味著什麼。
軍區大院獨棟二層小樓,皆是軍職樓。
顧名思義。
將軍樓。
軍區首長家屬樓。
「怎麼辦,我……我不知道啊,這……我大哥,我大哥怎麼弄到這了……」
二嫂驚嚇得語無倫次,從公社到省會,一路都是拖著良馨走的,這會兒依然拽著良馨,卻完全相反,把良馨當成了主心骨,「怕不是我大哥報復我,故意耍我們的,我們……我們回去吧!」
這話正得良馨心意,拖著二嫂轉身往外走,門崗警衛突然叫道:「馬醫生介紹來的吧,這邊請進。」
二嫂再次如先前在大院門口一樣,瞬間筆挺僵直,看向良馨。
良馨看著不靠譜的二嫂,「……那就進吧。」
「進……這這這能進?」
二嫂順拐掛在良馨身上,一步一個台階,走進二層小樓。
一樓會客廳四壁裝飾綠色護牆板,紅木地板通鋪。
靠窗罩著白色蕾絲沙發巾的組套沙發,已經坐著兩三位清一色綠色軍裝的年輕女同志,全是四個口袋幹部服,紅星大禮帽下的容貌也讓人看了心情舒暢。
幾名中年婦女正聊得笑容滿面。
看到有人進來,齊齊轉看向門口。
左邊的三十來歲,模樣清秀,放在人群里已經屬於顯眼的那類,眾人視線還是一致聚焦在右邊。
帶襻的黑布鞋上濺了一些泥點,薄棉襖領口的紅色圍巾包裹著冰肌賽雪霜的小臉,初冬清晨的霜珠從眉梢滑落,稍一抬眼,長睫微顫,雙瞳立即映出一片水色。
對上她視線的人,無一例外,呼吸一輕。
一時間,客廳的人眼神各異,心思百轉千回。
坐在中間的齊耳短髮婦女,明顯是主人,「是馬醫生的妹妹,馬小燕?」
二嫂緊張地口水都快吞幹了,說不出話,下意識點頭。=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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