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狄詠今日提前了足足半個時辰回家,一到家,立刻奔向小花園,想摘幾個脆柿好一解饞癮。誰知,一靠近側門,便隱約聽見裡頭傳來說話聲。
狄詠細細辨認之下,發現——嚯,這不是阿衡與溪兒的聲音麼?他們兩個在小花園做什麼?眼珠子咕嚕一轉,狄詠躡手躡腳地挪到虛掩的側門旁,把耳朵靠近幾不可見的門縫,狗狗祟祟地偷聽。
「不要……」
聽起來好像是阿衡做了什麼事,引來了自家妹妹軟軟的小聲抗議。
嘶——阿衡他不會是色心大發,把他家溪兒這樣這樣,又那樣那樣了吧?這還沒成親呢!而且還是在露天的小花園裡!這這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這不可以的吧……
短短几息,狄詠臉上的表情都不知變換了多少次。
「你在做什麼?」狄詠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完全沒注意到裡頭的說話聲漸息,虛掩的木門被人一下拉開,暴露出正在萎縮偷聽的他自己。
「二哥?你居然偷聽!」魏溪很快反應過來,一雙杏眼瞪向狄詠,任誰都能看見她眼裡頭冒的小火苗。
「啊哈哈,我就是路過路過……」狄詠若無其事地直起身,眼神控制不住地往蘇衡同魏溪兩人之間瞟,「那個……阿衡啊,你們兩個……方才在裡頭做什麼呢?」
「你不是都聽到了?」蘇衡淡淡瞥去一眼。
「我這不是沒太聽清嘛……你們兩個到底在裡頭……」狄詠諂笑著搓搓手,試圖繼續打聽。
「狄、詠!」魏溪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喊她二哥的名字,「你聽人牆角還嫌聽不清?!」
「呃……」眼看魏溪從腰間抽出了長鞭,狄詠終於意識到事情大條了,連忙用眼神向蘇衡求助。蘇衡卻腳下一挪,站到魏溪身後,為自己未婚妻撐腰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阿衡?你居然見色忘義!狄詠痛心疾首,哪怕那個「色」就是自己親妹妹。
「二哥,我們兩個許久沒有切磋過了。擇日不如撞日,我們現在就去旁邊的練武場比試比試吧?」魏溪巧笑倩兮地看著自家二哥。
「不不不,不了吧……溪兒,你二哥我累了一天了,這才剛到家呢。」狄詠後退幾步,轉身便跑,一邊跑一邊在心中叫苦。妹妹武藝過高也是一種苦惱啊!
那日,蘇衡究竟有沒有順著魏溪的意,對她說出那句「心悅你」,除了他們二人,旁人不得而知。但是自那日之後,兩人的相處越發自然且親密了。
魏溪從小就愛黏著蘇衡,後來大了,因著男女之別,反倒較幼時疏遠了些。如今兩人定了親,魏溪仗著蘇衡未婚妻的身份,總算可以明目張胆、光明正大地像幼時那般寸步不離地黏著他了。
蘇、狄兩家自然也樂得見他們這對小情侶親近,為兩人大開方便之門。
魏溪生平頭一次發現,原來時間可以過得這般快。似乎一轉眼,舊歲遠去,新年到來。如果說,快樂總是轉瞬即逝,那麼幸福便是細水長流。
新一年的到來意味著蘇衡與魏溪的婚期將近了。兩家原本商定的婚期,便是魏溪十八歲生辰那日,也就是今年的七夕。
就在魏溪滿心滿眼盼著七夕的到來,每日都覺得今天又要比昨天更幸福一點時,宮中卻發生了一件大事。這件大事,不僅讓滿朝文武連年節都沒過好,更是險些令蘇衡與魏溪的婚事再往後推遲。
正旦這日,是宮中舉行大朝會的隆重日子。文武百官絲毫不敢懈怠,四更的鼓聲剛響,天色仍舊黑沉,通往皇宮宣德門前的御街上已是人聲鼎沸,喧鬧一片。馬蹄緩緩踏在整潔的御街上,朝官們或下馬在御廊下的小攤邊用著羊肉湯飯,或直接於馬上啃食帶芝麻的胡餅。
這些朝官的面孔對御廊下的小販們來說並不陌生。他們晨起做早點生意,來光顧的客人泰半都是身著青袍、綠袍的小官。那些穿紫著朱的高官們,自然不會親自來他們攤上,只為買上幾個剛出鍋的羊肉包兒。往往呢,都是高官手下的隨從來買,用講究的食盒裝好,再奉送給其主人。
到了宣德門前,皇城腳下,文武官員紛紛下馬,從宣德門的側門步行而入。惟有宰執官們可以騎行直入,到了皇宮第二道大門,文德門前才下馬。
正旦大朝會在皇城主殿,大慶殿內舉行,可見其規格之高。等百官到齊,東、西上閣門使點過人數,群臣這才在有序步入大慶殿內,按班次站定。
天子自然是最後一個出場的。伴隨著莊嚴嘹亮的韶樂,大宋現任天子——趙禎,身著天子黃袍從殿後緩步走出,落座,接受文武百官參拜。
站在群最前列的文彥博與富弼儀態端方,禮節一絲不苟,可謂群臣表率。就在文、富二人以為這次大朝會即將宣告圓滿結束之時,意外陡生。
龍椅之上,天子面色蒼白,唇無血色,竟暈倒在文武百官面前,造成極大的騷亂與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