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不錯」,藺太醫摸了摸他的山羊鬍子,又繞回了一開始的問題,「雖說小紅丸與大活血丹金貴,但若要用時也得用上。只是耗資甚巨,你可有解法?」
「我說藺老頭,你別太過分啊!考校一大堆問題了還沒問夠,又給我徒弟出難題!你夠了啊!」貴生道人跳出來插話道。
「不是你說你徒弟天賦異稟,天資卓絕麼?我自然要出些有難度的問題,不然怎麼顯出你徒弟的厲害?」藺太醫回嘴道。
「你這老傢伙!」
貴生道人正想繼續與藺太醫吵嘴,蘇衡卻出聲了:「以三倍楓香代乳香,以番降真代沒藥,可降低製備丸藥的價格。」
兩位老人齊齊愣住,貴生道人最先反應過來,「哈哈」大笑,笑聲極為得意張揚:「怎樣?藺老頭,你服不服!太醫局那三百庸才,加起來也比不過我徒弟一根手指頭!」
蘇衡:「……」師傅,倒也不必如此誇大,您老人家嘴角都要咧到天邊去了,好歹收一收啊。
藺太醫這下真的出離地嫉妒了,憑什麼唐慎微這個老傢伙能收到如此天資的徒弟,他卻只能每日對著太醫局的那些蠢貨!
「你姓『蘇』對吧?我聽他們都叫你『蘇小大夫』,那你叫什麼名字呀?」藺太醫突然在蘇衡面前蹲下來,笑與蘇衡平視,得一臉和藹。
「晚輩單名一個『衡』字。」蘇衡不明所以,但還是如實答道。
「是小衡兒啊,你有沒有興趣多拜一位師傅?」藺太醫握住蘇衡的手,循循善誘,「你師傅已經辭官了,太醫局的九位教授中,就數我醫術最好,資歷最高,沒準過幾年便能升為太醫丞。你跟我回京城,沒準啊,我能把你培養成大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太醫丞。」
「晚輩——」蘇衡正想拒絕,他師傅就怒而跳腳,就差直接上腳揣某臭不要臉的老東西一個屁股蹲了。
「藺!石!斛!你居然敢拐我徒弟!我看你是活命長了!是不是找打!」
貴生道人在軍營中穿著沒有家中那般隨意,他那件心愛的「乞丐裝」被蘇衡收進了衣櫥,如今身上穿著的是尋常道士的裝扮:一件黑色滾邊的淺黃道袍。此刻貴生道人怒氣沖沖,擼起袖子就打算與藺太醫干架,從寬大的袖口還能隱約看見白邊——那是最裡頭的貼身中衣。
「怎麼?老夫怕你不成!」藺太醫「騰」地站起身,也擺出了架勢。
「……」蘇衡頭疼地揉了揉額角。不是,他師傅與他師傅的舊日同僚都一把年紀,頭髮鬍子都花白了,怎麼還跟幾歲小孩一般,嘴上吵不過就要動手,也不怕閃著老腰。老頑童老頑童,還真是越老越像小孩兒了。
「多謝藺大夫美意。只是一來晚輩自身無意功名,二來晚輩的身體也不允許。晚輩幼時曾患怪疾,是師傅將我救醒。師傅曾言,我這病若要好,除非入道,不為功名所困,不為利祿所擾,方可一世平安。」蘇衡及時出言,阻止了兩位老人的一場「大戰」。
「沒錯沒錯,乖徒兒你不提醒,為師差點忘了」,貴生道人一拍腦袋,對藺太醫道,「衡兒是天生的道醫,太醫局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兒,你可別害了我徒弟。」
藺太醫聽了蘇衡的拒絕,只好怏怏作罷,只是到底還是不甘心,最主要是見不得唐慎微那副得意的嘴臉,便又堆起笑容,問蘇衡:「小衡兒啊,你可有阿兄阿弟?他們可想拜師學醫?」
「……有是有,但——」蘇衡腦海中浮現出蘇軾那雙亮晶晶的狗狗眼,還有臨行前蘇轍那聲稚嫩的「阿兄」,「恐怕要讓藺大夫您失望了。家嚴對我兩位阿弟寄予厚望,盼著他二人有朝一日可以騎馬遊街宴瓊林,家中有晚輩一人從醫足矣。」
「唉,是老夫無緣。」藺太醫深深嘆氣,很是遺憾。
傷病營多了一位良醫,為蘇衡師徒分擔了不少治病療傷的壓力。
藺太醫雖沒能如願誘哄蘇衡拜他為師,但卻很是惜才,將自己治療瘡腫骨傷的經驗毫不保留地教給蘇衡。蘇衡嘴上不說,心中卻默默記下了這份恩情。到了後來,兩人雖無師徒的名分,卻有師徒的情誼,倒讓貴生道人喝了不少酸醋。
那廂,狄青在貴生道人的指點下,很快尋到了租住在窄小倉儲窯洞內的魏氏母子。狄青的長子原本在涇原路當敢勇,得知魏氏與阿弟來了邊關,也跟上官告了幾日假,策馬趕來延州,一家人終於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