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兒倒是發現了幾分眉目,大聲道娘子怎麼只用面前的幾道,其他的一筷未動。
「我和阿凶只吃這麼多就夠了。」薛含桃睜著一雙眼睛,神色很不好意思,其實她和阿凶吃的一點都不少。
「那剩下的娘子就賞給奴婢吧。」果兒在賞之一字上加重聲調,厚著臉皮說自己還沒有用早膳。
雖然她在見方振之前就吃過兩個炊餅和一碗粥了。
薛含桃點頭,沒覺得有異樣,畢竟果兒以前也和她還有阿凶一起用膳。
她讓果兒一起坐下,果兒看了一眼玉蘅,擺擺手,「不能坐不能坐,會壞了規矩的,奴婢站著吃就好了。」
聞言,薛含桃終於感覺到了不對,一時坐立難安,她是不是已經壞了很多規矩?
比如,用膳的禮儀;比如,不該讓阿凶一起……可是,她抿唇,前者是她的錯她願意承認改正,後者她不會同意更改。
「……夫人的吩咐也是規矩。」玉蘅聰慧,立刻意識到這個圓臉的侍女在點她,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
「對,果兒忘了,娘子現在是世子夫人,嘿嘿,那奴婢就斗膽坐下了。」
下一刻,果兒果然大咧咧地坐在了薛含桃的手邊。
她可是在宮裡待過的,走到哪裡都不怕。規矩?宮裡誰不知道這是人定的。
薛含桃感激地朝她彎了彎眼睛,還好,多好,現在,她身邊也有為她遮掩解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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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早膳用完,太陽已經升到了當空。
時候快要到中午,但崔世子仍舊不見人影,仿佛遺忘了娶回到家中的新夫人,不管不問。
薛含桃也從一開始的默然沉靜變得焦躁不安,只有她一個人,她到底要不要去請安問好。
歷來對公婆不敬都是很嚴重的罪名,桃林村有一戶人家,年輕的婦人不過是煮了一個雞子沒
有先給公婆吃,就被狠狠地罵了兩日,她呢?會不會被認為不敬而受到打罵?
罵她幾頓,薛含桃可以忍受,但若是打她……她的身體瘦弱,受不了幾次。
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薛含桃越想越怕,猛地起身往外走,她記得自己上一次進國公府的路線,只要繞過幾條走廊,再經過一個花園,三道門,就是國公府的大門。
她要去門口等著世子回來,沒辦法了,這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老實姑娘能想到的唯一法子。
只要早一點時間,自己就少一些責罵。
「夫人…有心了。」玉蘅聽她說要到府門口等世子,臉上完美的笑容僵了一瞬,不過那個圓臉侍女虎視眈眈地看著,玉蘅默念了三遍自己的身份,吩咐人在前面引路。
薛含桃小聲說不必,她認識路,可玉蘅的眼神接著變得微妙起來,仔細看,或許還能發現隱晦的厭惡。
「夫人不知,國公府很大,不止路多難辨,還有府中的人,有些主子最好避開。」
她們待在東院,那些人萬不敢闖進來生事,但在別的地方,就說不定了。
聞言,薛含桃似懂非懂,眼前似是飄來了一層迷霧。府中的人怎麼了?這裡不是世子的家嗎?世子的家人難道不該更喜愛世子,為何要避開?
「嗯,我知道了。」不過即便不懂,她也不會爭辯,而是老實地點頭。
一行人包括一隻狗安靜地朝府門而去。
越是往外,越是喧鬧,薛含桃越是意識到世子住的東院原來很冷清,像是被單獨從定國公府分出來了一般。
突然她渾身一冷,好似感受到了許多暗中的窺視。
充滿了惡意,像是……盤旋在墳冢上頭的禿鷲。
從前為了避人,薛含桃從村里到縣城需要走一段小路,小路的不遠處埋著許多死人,她見過那些冰冷的眼珠子,禿鷲的眼睛裡面有對血肉的渴望。
但是這一刻她不怕,因為她見過真正的食屍者,也經歷過死亡。
「世子是萬人敬仰的大英雄,住的地方也一定有正氣庇佑!」薛含桃昂首挺胸,黑色澄淨的眼睛直視陰影處那些令人惡寒的目光,「會把吃人的禿鷲全都燒死。」
她也會趕走禿鷲,禿鷲怕火,怕勇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