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和我套近乎,我是不可能——」
後半句還沒說完,雨滴砸落在傘幕上的聲響從顱頂上方傳來。
頃刻間,周遭應和起滾珠落玉盤的「噼里啪啦」聲。
徐祈清側眸,問:「什麼?」
沈初棠看著隨雨珠落下而炸開的水霧,一時啞然。
方才隨同回拒之詞一同探出傘幕的一隻腳,緩緩收了回來,扭頭看向別處,「沒什麼。」
徐祈清自然看見了那抹悄悄撤回的瑩白,極輕又極低的一聲笑意從鼻息間溢出,只是這次他沒再惡趣味地想看她繼續生氣。
忽然落雨,吃瓜的人群終於散去,姍姍來遲的街道負責人急忙上前來道歉,「實在抱歉徐總,是我們疏忽,您有沒有受到驚嚇?」
徐祈清看向來者,「無礙,已經沒事了,勞煩你們跑一趟了。」
沈初棠聞言也看了眼滿臉驚恐的街道負責人。
心下嘀咕,總不至於這片街也是徐家的吧?
下一秒,就聽負責人略顯猶豫地開口:「上季度的街道商戶收支前幾日就差人送去集團了,不知財務那邊審核完沒有,這邊的商戶來問過好幾回了。」
南臨的古鎮老街區如今都統一管理,從經營項目到每日盈餘都需要上報,最終再由管理方統一進行彙算並向商戶結款。
而如今南臨的古鎮都歸屬於徐家的雲闕集團。
沈初棠幽幽轉開的眼眸倏然頓了一下,又悄悄轉了回來,耳朵不自覺地豎了起來。
同時又覺得這個負責人的做法實在有欠妥當。
哪有下屬催促領導工作的,更何況他面前的這位還不只是領導這麼簡單。
就在她暗自覺得「老闆」是該要生氣的時候,身邊傳來低緩的一聲:「沈卓。」
撐著傘站在幾步之外的沈卓聞聲走上前來。
他繼續道:「問問財務部,聽蕉弄附近的商戶彙算什麼時候結束。」
再次預判錯誤,沈初棠愣了一下。
沈卓接到指示,應了聲是,就地給財務部打去了電話,一番交涉完畢,他掛掉電話,給與答覆:「最遲明日下午三點就會匯出。」
街道負責人聞言立刻喜上眉梢,連連應好,隨後又為自己的逾矩道歉,「這點兒小事還麻煩您,實在不好意思了。」
徐祈清點一點頭,說了聲不礙事。
隨後又簡單詢問了幾句,便讓對方去忙了。
負責人欠了欠身,連應了兩聲,轉身走了。
沈初棠看著負責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倍感驚訝。
不僅當面催促老闆工作,還在老闆沒走的時候就自個兒走了?!
她哪回去沈氏集團,一個個員工不是目送著她老爹車屁股消失在路的盡頭,才敢轉身去忙自己的事兒的。
「你——平時都這麼和下屬相處噠?」
她沒忍住,主動打破僵局,和他搭起了話。
徐祈清本以為這種沉默會一直保持到保險工作人員過來,忽然聽沈初棠主動和他說話,還有些驚訝。
轉頭看過來,不解反問:「怎麼了?」
沈初棠仰頭看他,「下屬和老闆應該有壁的呀!」
徐祈清仿若覺得她的這個說法很有趣,側過身看她,「什麼壁?」
沈初棠如實答:「老闆是老闆,下屬是下屬,身份地位上的壁咯。」
坐擁權勢與金錢的一方永遠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最高決策者,依次往下,都是受其恩澤的附庸。
這顯然是世俗常理中再天經地義、正常不過的法則了。
哪知聲落,面前的男人忽然輕笑一聲,反駁了她的觀點,「承托和決策的關係,哪有什麼嚴格意義上的上下級,他們替我創造價值,我付予酬勞,無我無他,無他亦無我,互相成就罷了。」
這還是沈初棠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說法——
老闆和員工是合作關係。
她既訝然,又覺得新穎,悻悻收回目光,包中的手機卻在此時忽然響了起來,從包內將手機取出,點下接聽鍵。
管家今日為她安排的保鏢的聲音從聽筒內傳來,有些焦急地問:「大小姐,我看您追尾好一會兒了,需不需要我過去幫您處理?」
主要是出門前管家特地叮囑過,遠遠跟著就行,大小姐沒呼叫別隨便去她跟前晃悠,除非真的十萬火急,危及性命。
沈初棠:「……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