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喝熱的東西被燙到了,第一反應是吐舌頭,但實在不文雅,周傾將舌尖抵在門牙後,克制地散著熱。像小狗。
不寬不窄的視覺範圍里,有人遞給了她一張印著小狗花紋的餐巾紙,此外,還投射過來一道強烈的目光。
周傾擦了唇上咖啡液,梁淙盯著她的動作,最後落點是她的嘴角。周傾果斷看了回去,任他的視線並沒有被她的關注打散,依然不躲不閃地看她。
ldquo怎麼了?rdquo
ldquo你小心點。rdquo他冷不丁提醒。
ldquo哦。rdquo
他的目光始終徘徊在她的臉上,不曾離開一秒。
周傾有點自作多情地想,開會前她在外面說想喝熱咖啡,他聽到了,然後他給全公司都點了咖啡。
不是吧?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和前任一起工作完全不尷尬的人。兩人多次,稍微掀起這層華服的一角,就會陷入尷尬的境地。
而之前周傾的功利心強到,把她整個人包裝成了火箭,只顧往前沖,不給任何尷尬留時間。
但這層華服之下的虱子越來越多了,多到遮不住醜惡,虱子自己爬出來。
周傾也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再度愛上亦或舊情未了的證明,純粹是時間交錯帶來的紊亂。
因為你看著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人靠近你,他對你說著冠冕堂皇的工作,就會回憶起他也對你訴說過愛和傷害的話;你們交換文件和咖啡杯的手,曾經探進對方的身體裡,觸摸最柔軟隱秘的器官;甚至你們在桌下克制避開的雙腿和膝蓋,都汗水濕淋地糾纏在一起過。
人的腦容量有限,太容易被此種紊亂逼瘋了。
紅暈緩慢爬上了周傾的脖子和臉,燃燒著她的皮膚,如果有隻手摸上去的話,會發現很燙。
梁淙不可能猜到周傾的腦子裡在想什麼,他只是遵循自身本能,想看她就看她,想看多久就看多久。他不那麼容易尷尬。
兩人各自錯開對視後,他的耳朵好像被熱量傳導,也紅了。
剩下的十四分鐘裡,兩個人均陷入相對安靜里,看著別人聊天。
*
周傾後知後覺這無非是梁淙的手段,公事上她不肯讓步,就給她獻上美人計。
他這樣的人什麼做不出來?
會議的後半程,她一眼都沒有亂瞥,專心地開會,所有的心思也就逐漸回到了正軌上。
林薇等大家吃完,把吃剩下的果切、杯子盤子都收拾出去了,又泡了兩壺茶端進來,之後她就坐在了靠近門口的位置上,一來距離周傾的電腦近,需要什麼文件她立馬就做出反應,二來她做會議記錄,能夠清楚聽到周傾所有的話。儘可能做到一個妥帖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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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沒水了,有人給林薇使眼色讓她再去泡茶,於是林薇今天數不清第幾次,從椅子上起來了。
等她泡了茶進來,沒人有起身的意思,意思是讓她長點眼力價,看誰杯子裡空了就及時添茶。
這種事只要有一個人帶頭,所有人都有樣學樣,所有人都可以使喚她。
林薇不想,她是老闆的助理又不是服務員,給老闆端茶倒水跑腿就算了,憑什麼還要給你們服務?她於是裝看不懂,屁股死死黏在椅子上,惡狠狠地敲擊著電腦鍵盤。
有人眼神使喚不爽,發出提醒,只發出三個字的音:ldquo林薇,水。rdquo
她想裝聾都不行,因為梁總和周傾都聽見了,同一步調地抬起了頭,看向發出聲源的那個角落。
梁總一臉的不悅。
林薇戰戰兢兢,只好站起來,希望矛盾快點被壓下去。
這時候,周傾突然用指甲磕了磕桌面,尖銳而細長的聲音,ldquo安靜一下,我講個事情。rdquo
於是大家安靜下來。
林薇還以為是自己動作慢了讓周傾不滿。
周傾說:ldquo我知道大家為工作爭分奪秒,但咱們也沒急迫到那個程度。像倒水這樣的小事,動一動你們勤勞的小手,費不了多少功夫。rdquo
一屋子鴉雀無聲,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周傾這個語氣,就代表她生氣了。
有人用胳膊戳了戳程銳,那個罪魁禍首的聲音是他發出來的,老闆就是在點他。
ldquo林薇是我的助理,她今天的工作是負責會議紀要,你們讓她一趟又一趟地出來進去,讓她的工作怎麼做?rdquo她繼續道:ldquo適可而止,大家。rdquo
沒人接她這句話,也沒人敢接。
周傾頓了頓,才說:ldquo繼續開會吧。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