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站在樓梯口,半天沒動彈,遠遠瞄著黑毛那顆頭,他似乎要抬起來了,她揚聲吩咐:「七姑,倒杯水給他。」
她說完,回身上樓去了。
真美回房把首飾盒裡的東西收一收,藏在陽台的花盆架子後面,其實是不值錢的幾件東西。可,不值錢也不能白便宜了外人。
做是這麼做了,她坐在梳妝檯前慢吞吞地修指甲,沒敢鎖房門,怕黑毛帶著刀。
她只管坐著,也不去洗臉,懶得動。料得樓下的男人要上來,他不配她洗乾淨了等他。
黑毛扶著牆,罵罵咧咧推門進來,邊走邊脫衣服,「拉上窗簾,陪老子睡。」他粗聲粗氣發著命令。
真美一手擱在妝檯上,扭著身看他,看他把外套、毛衣、褲子一股腦摜在沙發上,才開口:「拿來!」她向他伸著手。
「要啥?」他光著屁股走過來,上身緊包著件高領灰色秋衣,像只胖頭魚,生了腳。
「錢!五千塊錢!」真美一拍台面,站起來,和黑毛面對面。
「咱們還談錢?人都是我的了!」他上手攬著真美脖子,一手摸在她胸上,使足了力揉起來。
「放你娘的屁,早跟你說過了,人是人,錢是錢!」她手臂用力推他一把,也知道自己推不動,只好聲音上壓過她,尖著嗓子,「還我!別他媽裝傻。」
他自管鉗住她兩手,另一隻手從她衣襟里伸進去,捏她胸前那一點,他經驗里,女人只要動了這個地方,再刺撓都能立刻軟下來。
真美掙扎著脫不了手,生生添了幾層惱火,「你媽 X 的,又要人又要錢,是不是個男人!垃圾!你給我放開,錢先拿出來……」她越罵越停不下來。
他倒是任她罵,手上力道越來越大,抓得她手腕骨頭「咯咯」響。她吃痛了更加不肯被控制,動不了手開始動腳,往他檔里又踹又踢,可惜準頭差,幾下都沒踢到。把男人踢毛了,也開始破口大罵:「騷 X,還以為能值幾個錢,婊子一個!」「搶婊子的錢,連婊子的錢都搶!」「你給老子再說一遍!」「說十遍也是這,偷婊子的錢,你他媽連婊子都不如。」
「啪」的一聲脆響,是人肉相撞的聲音,不過不是床上,真美的臉被摑紅了一片,熱辣辣,嘴角跟著溢出一條血河。「XXX」她也不是好惹的,豁出去伸出新修好的尖指甲,沒頭沒腦抓在他臉上、脖子上,指尖上的傳來的劇痛,從男人的叫罵聲里得到慰藉,她被掀翻在地板上,他騎上去,本是騎過好多回的,從沒像今天這樣,騎得這麼虎虎生威、威風八面。
她兩手掐著他脖子不放,被掙開了又被扇了兩巴掌,兩眼一黑,冒著小銀條,並不住手,憑著感覺滿手掌朝他臉傷狠狠挖一把,恰剜到他眼睛,黑毛喉嚨深處的叫聲,長長毫了一嗓子,本能朝真美胸口錘了兩拳,她痛得立刻縮成一團。
「賤娘們、瘋娘們!」他最後朝她屁股上踢了一腳,抓著褲子衣服,「哐」地關上門,外衣袖子拖在地上,頭也不回走了。
真美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動不動了許久,天花板上的吸頂燈,白白一團光,她眼裡,像個迷茫的通道,她有一刻恍惚,像是要走進去,正走著,喉嚨口一甜,「哇」得醒轉過來,吐出一口鮮血。
半夜裡,她才回了魂,躺在自己床上,七姑請了後山的尤師傅來,替她看了看,開了個方子在那裡。七姑墊了錢,抓了藥回來,看看牆上的鐘,半夜三點多鐘,雖然困得慌,還是好人做到底,把藥煎了。
這會兒,正把裝湯藥的大碗放在真美床頭柜上,伏在床沿叫她:「老闆娘,起來喝藥吧。」
她低聲地一遍一遍,在午夜的靜闃里,真美睜開眼睛時,無端覺得自己死過一回了,這是忘川的孟婆,在喚她。
她乖乖撐坐起來,「喝,我喝。」她頭昏眼花的說著。
喝完了才看,「七姑……」
「哎!」七姑抖著嘴角的皺紋,答應,「好點兒了麼?」
她知道自己沒死,活著呢。活著,和死了還是不同。她振作地吸了兩口氣,「人呢?黑毛呢?」
「走了,你們打完架,他就走了。」七姑如實說。
走了!白便宜了他。她想,這筆錢,她不要回來,不算完。這麼憤恨地想著,表情也陰鷙起來。
「老闆娘,兩口子打架是常有的事,做女人難,女人天生受苦,做什麼事都難,都難。」七姑端著藥湯的碗,家常閒話,是勸誰都有用的話,相當於放之四海皆準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