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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音發微信約元欽來喝酒,不過下酒菜比平時隆重些,她把菜色拍給他看,意思是告訴他,不只喝酒,來吃晚飯也是可以的,早點來。

她發完信息,對著冰箱門,理了理剛做好的頭髮,畫好的全妝,自信地抬了抬頭。法國人說,女人最好的年紀得過了四十歲。真是一針見血、至理名言。她正是最好的年紀,身上這套連衣裙也是最好的,設計得好,又含蓄又曖昧,也好脫,長拉鏈隱在背後,非要一個男人的手,不能拉開;可是一旦脫開,就是全新的歡愉世界,一個無論男女,都愛的新世界。

她想,要勾引全世界的男人,她這點兒手段和本事可能不夠;但要征服一個男人,特別是特定的那一個,那絕對,綽綽有餘。

她今晚志在必得。

可惜,她錨定好要得到的人,下班堵在杏林大橋上,後來又趕上接送姍姍去補習,真的落進她的埋伏圈,已經晚上十點多鐘。

她擔心那盅要緊的湯涼了,每隔一會兒,就去摸一摸,像孵小雞一樣,怕溫度不夠。

等他到時,她自己都快放涼了。

「等累了吧!」他脫了外套,順手放在玄關柜上,也不多言抱歉的話,一手解著自己袖口,一邊在餐桌邊坐下來。

她已經先吃起來,她慣常不愛等人,這點他知道。

「累倒沒多累,不過,等人容易餓。」她抬頭來說,下酒菜已經被她吃掉一半。

他心說,你不等人也容易餓,抬眼看了一圈桌面,「嗯,感謝你,還給我留了一半。」他說,自己給自己倒上了酒。她今天準備了威士忌,洋酒的酒勁上得快,她精心準備,看他端杯喝下去的時候,有種兔子精看唐僧的心情。

「你來晚了,自罰三杯吧!」她把酒瓶子朝他推了推。

他當真的倒酒,笑問:「這麼認真麼?」

「那當然,我這兒可沒有隨便的人。」她盯著琥珀色的酒水,眼波一轉,「我數著數兒呢!」

他眼睛含著點疑惑的笑意,盯著她表情看,覺得她今天有哪裡不一樣,可一時又說不清,於是真的連喝了三杯。

酒差不多了,就得講故事,況且男人不能真的被灌醉,醉了就完全不行了,更何況眼前這個男人,到底行不行,還是個未知數。她掌控著進度,故事多著呢,張口就來。

「哎,你上次問我的那個問題,我現在想好了,我回答你吧!」她說,開個好頭。

「哪個問題?」他愛聽她的故事,她說什麼,他都愛聽,想了想,想起來了:「為什麼離婚那個?」

她眼睛明亮異常地點點頭。

「嗯,為什麼?」他有點兒不信,她怎麼肯說。

「因為我不愛他了!」她說著實話。

「那你愛誰?」他問。

「我自己。」她笑眯眯地舉杯,喝下一大口,篤定道。

他聽了,點頭,「那為什麼不愛他了?」

「他啊,我前夫,」竹音認真邊想邊說:「他要愛的人太多了,我都替他累得慌。你看,他的女助理,他愛了好幾個;客戶經理,他也喜歡;新認識的小妹妹,也親自照顧;小妹妹的小姐妹,他覺得也不錯……」她說完,搖頭:「一個這麼忙碌的男人,我哪好意思再摻和呢,趕緊撤了,就離了。」

「哦,」他沒什麼情緒變化,這種故事,萬變不離其宗,都大差不差,他打聽一點兒細節,「他這麼忙,你是聽說的?還是看見的?」

「先聽說的呀,聽說得多了,自然就看見了。」她饒有興趣地描述,隔岸觀火、時過境遷,想起一些有意思的邊邊角角,說給他聽:「你知道吧,這種事兒的傳播速度,屬於自帶流量,人人都愛聽,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娛樂項目。」

他認可地點了點頭,深有體會。

「我最開始覺得不至於,哪有傳言說得那麼花樣百出,結果隔行如隔山啊,不能隨便揣測別人的愛好和能力。我有一天,開他車,儲物盒裡有一盒保險套,開封的,我打開看了看,裡面只剩一個了。」她這些話沒對誰說過,是要喝了酒才能說的話。但其實,喝了酒她也不肯說的,是恰好,他問起。「你會在車裡常備這東西麼?」她忽然抬眸來問,問得人措手不及。

他表情如常,搖了搖頭。

等他搖過了頭,她接著講那些趣事。KTV 的帳單啦,公司里的正面交鋒啦,出差路上的突擊檢查啦,總之你有張良計,他有過牆梯,曠日持久的鏖戰,誰也沒占到誰的便宜,時間卻流逝得像潮水一樣。她最後舉著酒杯,說:「你不知道吧,離婚律師的佣金抽成非常之高,是以所分割的共有財產總額為基數的。我們後來想想,不划算,都是血汗錢嘛,擱不住這麼折騰。」她說到這兒,停了,呵呵笑了笑,當然,那是在折騰了幾年,誰也沒好過之後。

他聽著,覺得這種婚姻里的內耗,本質都差不多,形式倒是各家有各家的特色。

他抬手給她倒酒,故事真好,是對著知心人才能說的故事。

「受了很多傷!」他邊倒邊說。

「還行,不算特別嚴重。」她回,又補充:「我好得快。」不過這話真是狗尾續貂,這種事兒,好得快不快,都是沒辦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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